几人上前的步子,缓了一下,络腮胡看着滕霁不慌不乱的样子,察觉出不对了,登时厉声道:“什么意思!”
滕霁幽幽一笑:“方才你们喝的茶里,我加了点……断肠散。”
“若你们能在半个时辰内,下山找到医馆,那你们就还能活,否则……”
“不可能!他这个混蛋一定是诈我们!”一个年轻的很是鄙视,啐了一声说:“大哥,别信他的!他就是想把咱们唬走!”
络腮胡目光凶狠的看着滕霁,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并没察觉到不适,下一刻,便哼了一声:“混蛋,想骗我!没那么容易!”
“老二老三,一起上,先把他宰了!”
那一刻,颜悠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折起身子惊呼了一声:“文公子!”
滕霁却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颜悠悠甚至在模糊一团的视线中,看到了他唇角勾着的淡淡笑意。
再下一刻,她便听见“唰——!”一声响,然后眼前便突然一抹明亮,亮的有些刺目,她不禁眯了眯眼。
寒光闪过,只是一瞬。
在有什么东西落到她脸上的那一刻,她看见地上掉了个什么东西,还没看清楚,便听见男人痛苦哀嚎的叫声。
那个男人,捂着他的手,痛的连连后退。
文公子还站在原地,抬起手中的长剑,看了眼上面的血迹,似是有些不太高兴,啧了一声,“脏死了。”
她紧绷的心弦,这才缓缓的松了下来。
三个人落荒而逃,哀嚎声在夜里散出去很远。
滕霁转过头看着撑在床上,眼神有些呆愣的颜悠悠,弯腰凑近她的脸,指尖抵着她的下颌:“脸上脏了点,等我给你擦擦。”
颜悠悠楞楞地,对方才他挥剑斩过去的画面,还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的问:“是血么?”
滕霁点头,笑了一下,将长剑往地上一戳,便转身出去。
再回来,端了一盆水,湿了帕子,再拧干后,坐在她身侧,细细的为她擦去那滴血渍。
擦完后,他将帕子扔进了盆里,再回头时,她眼泪已满脸都是。
她吓坏了。
这一刻滕霁不再顾及那么多,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下颌贴着她额边,感受到她身子在抖,他一手轻抚向她的背,柔声哄着:“不怕,我在你身边呢。”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颜悠悠无力靠在他怀里,哭了许久,才渐渐平静。
她缓缓的从滕霁的怀中挣脱出来,低着头轻轻的擦泪,目光有些游移。
滕霁见她哭完了知道羞了,轻笑了声,没有逗她,起身开始清理屋中的血迹。
当他把掉在地上的一个东西扫起的时候,颜悠悠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瞬间又急忙闭上眼睛。
滕霁察觉到她的动作,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许久后一切收拾干净,滕霁关好门,回到屋中后,边点着香,边同她道:“今夜吓着你了,我点些安神香,免得你梦魇。”
颜悠悠半垂着眼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滕霁回到床上,侧身看着她沉思的模样,问:“在想什么?”
颜悠悠转过头,看着他咫尺相遥的清俊面庞,想着明明是一身清雅的温润公子,拔剑的时候却能那么的疾厉如霆。
他真的好像,无所不能。
他也真的,很神秘。
轻眨眨眼,颜悠悠问他:“你说,给那三个人喝了断肠散,是真的吗?”
滕霁轻声一笑:“骗他们的,不过是些会叫他们腹痛不止的东西罢了。”
颜悠悠哦了一声,转过眼来看着屋顶,过了会儿又问:“那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来者不善的?”
滕霁看着她侧脸,回想着刚才抱她的感觉,边道:“他们的眼神不正,伪装也拙劣。”
又良久,颜悠悠又说:“我日日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喝水,竟不知桌下还有一把长剑。”
“嗯……行走江湖,防身所备……等闲,我这剑是不出鞘的。”
他说着,像颜悠悠一样躺平了身子,轻轻闭上了眼道:“这地方不能再住了,也正好,明日我们便去城里。”
“嗯,那我们早些起来收拾东西。”
“好。”
屋中彻底的静下来,颜悠悠看了眼身侧的男子,缓缓的闭上眼。
他神秘,就神秘,反正他也不会害她,她也不想去打探别人的秘密。
他们之间,只要彼此相安,一起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日子,然后她好好的感谢他,再……
永不相见就是。
夜半,屋中的莹莹烛火还亮着。
滕霁关好木门后,提着灯笼照着地上的血迹,缓缓往山上走去。
不到一刻钟,他便寻到了那三人的身影,他们倒在深深的灌木丛里,早已气绝而死。
月光凉凉洒在幽林,滕霁借着月光看了此处位置后,提着灯笼返回。
不是死在下山的路上就行,免得明日再吓到樱樱。
回到屋中,他又净了手,换了身衣裳后,才躺回床上。
看着身侧依旧熟睡的女子,他抬手想触碰她的脸,却想到自己手凉,便又缩了回去。
眸光又掠过她红唇,悄然缩起的一瞬,喉头滚了滚,最终还是将那心思强按了下去。
要亲,也得在她清醒的时候,光明正大的亲。
清晨熹光中,颜悠悠伏在滕霁的背上,回头看着那间住了许久的小木屋。
察觉到她的目光,滕霁轻声一笑:“舍不得这里?”
颜悠悠一时沉默,倒不是舍不得,只是这里承载着她劫后余生的一切记忆。
就如同她遇见文公子,在不久的将来,她一样会同文公子分别,再也不见,就像离开这座小木屋一样的。
可是,关于小木屋,和文公子,却有那么多的记忆,也许终其一生都会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怎么不说话?”
颜悠悠回过神来,看着阳光眯眼一笑:“说什么?”
滕霁一笑:“是不是舍不得这里?”
“嗯……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呢?”
“就是不知道嘛……”
“骗人。”
“才没有呢……”
山下的茶摊,颜悠悠坐着休息。
滕霁借口去寻马车带他们找房子,去到了一处铺子,里头窝在柜台里无所事事的全奎,一见他登时直起了腰板。
滕霁敲敲桌面,全奎倾身上前,片刻后,全奎点了点头,从柜台后出来,便直奔山里善后去了。
不多时,滕霁带着马车回到茶摊,带着颜悠悠开始进城找房子。
边城自大胜之后,左右城镇也恢复了生机,街道上人流繁盛已不能同日而语,颜悠悠眼睛看不清,往外看了几眼后便没了兴趣,两人在城里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午时之前寻到了一处不错的宅子。
独门小院,在一处巷子中,出来转两个弯便是主街道,处繁华中,却难得幽静。
两人简单用过午饭,滕霁便开始着手整理院子。
时下已初冬,院子里一颗杏树,早已光秃的只剩枝桠,枯黄的叶子被风雨吹的满院都是。
滕霁刚将这些枯叶扫成一堆,扭头便看见屋中,颜悠悠一手拄着拐,一手在拿着帕子擦桌子。
他无奈一笑,立即上前去拿过她手中的帕子,然后长臂一伸,在她的惊呼中,将她抱起三两步放在了院中的椅子里,然后一脸笑意道:“你好好坐着,这些事我来做。”
颜悠悠扁了扁嘴,清凝的眼神透出无奈来:“以前我不能动的时候,什么都让你做那是没法子,可如今我能动了,又怎能光坐着,看你一人劳累呢?”
“更何况就只是擦擦桌子罢了,我不会……”
“听我的,乖乖坐着。”
滕霁说着,突然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颜悠悠愣了一下,瞬间忘了要说的话,只是眸光怔怔的看着他。
滕霁却一笑,转身继续去打扫了。
过了良久,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带着些底气不足的不悦:“以后不许这样了……”
这样的亲昵的动作……怎么可以呢……
脑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昨夜里她害怕直哭的时候,他的那个拥抱。
细如烟柳的眉,缓缓的蹙起,她看着一旁那个忙碌的身影,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她已是人妇,也已然能行动,便不能再如从前般,同他有任何不妥的举止。
想着,颜悠悠看着滕霁,姣好的面容上一脸正色,“文公子,以后,还请不要这样了。”
“不要哪样?”
滕霁说着,抬眸看了她一眼,弯着的唇角,显然心情非常好。
颜悠悠闻言他这般说,细眉微横,语气也冷硬了三分:“还请文公子以后,与我相处之时,克己守礼,莫再有任何不需要的接触了!”
滕霁瞧着她那欲作冷眼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下想要逗她的心:“比如呢?”
“比如……比如……”
颜悠悠虽眼睛看不太清,可此刻也明显能感知到,他语声含笑,定是故意装不懂。
心下顿时羞窘又生气,他就是仗着自己撇不开他,越来越得寸进尺!
狠狠咬了咬唇,颜悠悠豁出去道:“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了!”
“那动口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滕滕:我是个正人君子~
周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