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清朗。
滕霁抬手轻触了下她的脸颊。
颜悠悠瞬间清醒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拖至暗处,眸光轻闪看着他:“文公子,你不能这样的,若被人看见,真的不好。”
“那我想见你,该如何?”他淡淡笑着,身子斜靠在暗光笼罩的墙上,明明是一副闲散模样,可眼神却真切的很。
“我……我不是同你讲的很清楚了,不可能。”颜悠悠揪着指尖,长睫轻颤:“求你莫要再这样让我为难,行么?”
“我也同你说过了,我在等你和离。”
滕霁说着,眸中精光幽闪:“亦或是,今日齐廷上门来,你又心软了,想回齐家去同他再续前缘?”
颜悠悠闻言,顿时狠狠瞪他一眼,“你明知我不会,又何必讽刺?”
滕霁挑眉一笑,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颜悠悠见他得逞笑意,无奈的很,又想起昨夜分别时,他所说那番话,顿时觉得这人真是诡计多端。
什么怕她忘了他,这不转眼就跑来了。
幸好昨夜没被他诓骗。
但恩情如山,她也不好说的太难听,便不再纠结昨夜他的无耻所为,只叹了口气才问他:“你住在何处?若觉得住在客栈不方便,我家中还有别的宅子在空着,我问娘要了钥匙来,你过去住如何?”
“你不用操心这些。”滕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什么?”颜悠悠看着,并未接过。
滕霁却将东西塞进她手中,勾唇一笑,风华卓然:“哄你开心的。”
“……”
颜悠悠默了一下,拆开来一看,原来是京中有名的最受姑娘家喜欢的桃颜糕。
大半夜的过来翻墙,就是为了给她送糕点,看看她吗……
这一刻,颜悠悠的心头微叹,他总有许多事,做的万般好,好到总能叫她即便心中不满,也说不出半句恶语。
再仔细想想,这一路回来一切,纵然是他有意亲近撩拨,可她若疾言厉色的咬死拒绝,他也未必能如愿。
所以其实,也算是她自己心志不坚的缘故吧……
对齐廷来说,自是不公平。
他娶县主也不是本意。
而她又何尝不愧对齐廷,她终究没做好为妻的本分。
她也有错。
颜悠悠看着手中的糕点,再看他含笑的眸子后,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柔软清甜。
“好吃吗?”他问。
她点点头,又吃了一块儿,下一刻却见他身子倾过来,挑了下眉:“喂我一个尝尝。”
颜悠悠拿着糕点的动作,僵住片刻后,将纸包伸出去:“要吃自己拿。”
滕霁叹了一声,好似失望,身子退开的那一刻,目光瞥见她唇角,又抬起了手。
颜悠悠见此,抬手挡住了他的手腕,满目无言蹙眉的看向他:“别动手动脚。”
滕霁闻言,深眸骤然一缩,伸手攥住她手腕的同时,用力将她的身子带进了怀里,更在她试图挣扎离开的那一刻,另一手按住了她腰身。
柔软相贴,隐隐灼热,她挣脱不开,凝眸狠狠瞪向他。
又来!
这个厚脸皮的登徒子!
“放开我!”
滕霁含笑的目光,带着灼灼意欲掠过她的唇,最后落尽她的眼底,邪肆一笑:“你嘴角有东西,我想帮你擦。”
“用嘴行么?”
“做梦!”
颜悠悠瞬间脸红如烧,看着他极近的薄唇,被他这无耻言语,气的羞恼至极,一脚踢上他小腿,想趁他疼时离开,可他却不上当,更将她抱得紧,直到笑吟吟的伸手将她嘴角擦干净后,才放了她。
她已心跳失控,更气急败坏,冷着脸将没吃完的糕点重新包起来,往他怀里一塞后,转身准备回屋。
他却在她转身那一刻,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过几日我叫人送信给你,你出来见我,不然……我就在你这墙头,吹一夜的笛。”
颜悠悠回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心烦意乱的无奈:“你忘了我不行么?”
他摇摇头,坏笑着勾了勾她掌心:“你先亲我一下,我再考虑。”
颜悠悠再不想理他,咬牙切齿的一把甩开他的手,跑回了屋内,还关紧了窗。
滕霁见此一笑,也不再逗留,借着老树,轻风一般越过了墙头。
安静的室内,烛影微微摇晃,颜悠悠倚在床头,指尖轻按着滚烫的脸颊,目光中七分烦恼,三分无奈。
他说,过几日出去见。
她不想去,不想再与他过多的纠葛,可若不去,他又来爬墙,还是会被他纠缠。
一时间,烦恼着不知该如何彻底斩断这段……萍水相逢的孽缘。
可静静的,她又想起他那句,我在等你和离。
她更心烦意乱,狠狠锤了两下枕头,告诉自己定是他又胡说来的作弄人,才不信他。
翌日,齐母同齐廷再次上门。
正厅之上,几人落座之后,齐母开口客套道:“亲家母,我和廷儿来的着急了些,若有耽搁之处,还望莫怪。”
颜母笑容淡淡的应道:“不耽搁,便是今日二位不来,待过两日,我们也会寻二位签和离书呢。“
闻言,齐母干笑了下,问:“和离一事,我听廷儿说了。只是我想着,悠悠才回来,一路甚是辛苦,这件事先不提也罢。今日来,是我和廷儿都想见见她,好好看看她呢。”
颜母淡笑着:“她一路回来,辛苦是真,但脑子却不糊涂,和离一事,亦是我们一家商议过后的决定。如今新人新事在前,侯爷已与县主结为夫妇,那与我家的旧事,最好还是莫再提起,咱们好聚好散,以免谁心里都不痛快。”
齐母听到这里,一时难再开口,转头看向齐廷。
齐廷面色微凝,知道于这件事上,他没资格质疑颜家的决定,但他已经忽视遗落了悠悠一次,同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再做第二次。
便起身,郑重的同颜母说:“岳母,边城一事,错全在我,悠悠气我恨我,都是理所应当。我亦会用余生,尽全力弥补于她,还请岳母容许我见她一面,同她亲自致歉。”
当初都是他的疏忽不上心,才导致她受伤受困数月,这一点他绝不否认。
颜母见他坚持,怕靠自己也无法说服他同意和离,便吩咐身边侍女,去看女儿醒了没。
若醒了,见一见也好彻底表明自家的态度,免得齐家还以为和离二字,只是说说而已。
一刻钟后,后院花厅。
夏日初临,园中花卉已开小半,淡淡香气晕染在空气中,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齐廷站在花厅中,望着不远处婷婷而来的颜悠悠,心中忽生些微紧张。人越走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与之前一样,她仍旧那般的明艳美丽。
但一想到,这样的明艳美丽,是历经辛苦才得以重新回到他面前,他便满心愧意。
颜悠悠穿着一身素净的浅绿罗裙,乌黑的长发并未梳成妇人发髻,只用两只银玉簪束了一半,另一半薄薄的散在肩上。她并未上妆,白净的肌肤如瓷无暇,一双清眸淡淡的看着齐廷,目光很平静。
这样的目光,令齐廷心中涩涩,有些难受:“夫人……”
“你我即将和离,这般称呼不妥,还请侯爷称我为颜姑娘吧。”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起,齐廷剑眉凝起,眼中深浓愧疚:“我知道,你受许多苦,而原本那些苦你是不必经受的,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所致,你才遭遇了那些。你心中气我怨我,如何都行,我今后亦会努力弥补,你给我个机会,我们不和离,好么?”
颜悠悠看着他诚恳的目光,心里微叹。
刚成婚时,对他还有些期盼,可是经历过他的冷淡,和后来这么多的事情,她对他,真的没有任何念想了。
静静的摇头后,她认真同他道:“其实这一切,我并不怨你,毕竟有些事你也无可奈何。我吃这些苦,受这些罪,大约只是我命不好,我不怨旁人,你真的不用自责。”
“再说如今,你也已娶了县主。你我之间,万事已难回最初,你便不必再记挂我,同县主安心度日便好。”
齐廷心中沉重,不愿相信她所言的不怨不恨是真,只觉得她定是因为他再次成亲的事情气昏了头,才会说出这些气话。
便轻叹口气,平素沉肃的语声里夹杂着几分温和:“夫人,我……”
“侯爷,请别再这般叫我。”
颜悠悠细眉蹙起,目光静静的看向他,语气平和却透着疏离:“我方才说的话,每一句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绝不作假。”
齐廷愣然片刻,看着面前人疏淡的眼神,忽然觉得很难受。
她冷淡了很多。
印象中的她,自来都是明艳又温柔的样子,虽偶尔有些不开心会摆在脸上,可却从来不与他使性子,说话更从来没有冷重过一分。
心口有些闷,他皱了皱眉:“你同从前不大一样,定是被我伤透了心才会如此。”
颜悠悠:“……”
她无言,总觉得此刻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沉默片刻,颜悠悠转过身子,面对着他,眸光定定的看着他,道:“侯爷,我现在郑重的同你说,我是一定要同你和离的。”
“你说你想补偿我,但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些我都不需要。”
“你更不要多想,觉得我是心里气你怨你才非要同你和离。”
颜悠悠说到这里,语气中满是无奈:“其实我从未跟你说过,起初成婚时,我便十分不喜你的通房,更遑论如今,你有了一个圣旨赐婚的县主,做了你的正妻。”
“通房你若不喜,我打发她们便是,虽县主乃是陛下赐婚,但你若回来……”齐廷说着,目光坦然坚毅:“你一样是我的正妻,届时你们平起平坐,绝不分上下。”
颜悠悠就知道,他会这般说,便看着他的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我颜悠悠,虽不如旁人尊贵,却也有傲骨自尊,我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看在曾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们好聚好散的和离,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吧。”
齐廷看着她,心头凝重的再说不出话。
他看得出,她是真的想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樱樱:咱俩都相互对不起,分手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