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脸上的惶恐之色太过明显,弱小可怜的美人抱着一卷佛经不撒手,面上的嫌弃之色明明都已经快要溢了出来,嘴里却还说着答应的话。
容锦看的分明,却只字未提,倒是想瞧瞧她会不会主动推辞,但林陆却恪守规矩,又问了一次什么时候要这佛经。
容锦本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想着真的要她抄,可林陆自己答应下来,容锦也不便反口,只能成全她。
限她十日抄完,这期限说多不多,说苛责倒也不算。
林陆原本是应该要告退的,但她不太舍得走,容锦也没有开口赶她。
一个不愿走,一个没出声。
倒是让林陆又在容锦的书房待了许久,直到有大臣过来东宫拜见太子,林陆才离开。
东宫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早就关注着林陆的一举一动。
张侧妃才在李侧妃面前丢了脸,回去住处后就气恼的把家中送来的信撕了个粉碎,她犹不解气,把碎片全扔在地上踩。
一下比一下用力,跺脚的动作都快要舞出残影,身边的侍女看的好生心疼,急忙拦住她,“侧妃娘娘这是做什么?纵然心里有气,您何苦为难自己?您仔细脚疼。”
张侧妃被侍女扶着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心中别提有多委屈了,“今日这事儿,你们都是看到的,她这般下我面子,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我与林陆那贱婢不共戴天。”
张侧妃气急败坏,身边的婢子们也是尽量的哄着她,劝着她,“侧妃娘娘您消消气,消消气,您这般动气可是会伤了自己的身子的。”
侍女好说歹说,张侧妃才算冷静下来。
可一瞧见地上那些碎纸屑,就觉得心里堵得不行,“那贱婢远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谁知是不是故意装的,父亲竟还要我去拉拢那贱婢?他当我是什么了?”
“那贱婢也配?”
张侧妃心里堵着气,一口一句贱婢,半点没将林陆放在眼里。
身边的婢女也是见怪不怪,若是轮尊贵,整个东宫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如自家主子来的尊贵。
李侧妃能和张侧妃虽同时侧妃,那李侧妃不过是因为资历较深,矮个里面拔高个,被容锦抬出来,同自家主子抗衡的。
她二人虽一同协理东宫庶务,表面上看是平起平坐,可究竟如何,大家心里门儿清。
“侧妃娘娘可千万别这么想,虽说那位身份的确低微,可架不住殿下此时正上心,您也知道,她那般好颜色。”
侍女说到这里就不敢开口,忐忑的看着张侧妃的脸色。
侍女是张侧妃从家中带过来的,主子的性子如何,那是一清二楚,这话点到即止就好,说的多了指不定这火气就要冲自己发。
张侧妃当然知晓家中是什么打算。
不止她有这样的想法,隔壁殿内住着的李婉打的也是同一个主意,无非就是看林陆好拿捏。
她这等家世平平,又容貌过甚的女人是最好掌控的。
恩宠之上,就再也没有旁的依仗。
容锦是东宫储君,未来天子,这般身份地位,就注定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能是普通的吗?
张侧妃当然明白父兄的意思,可她就是瞧不上林陆,凭什么要自己眼巴巴的去拉拢?她已经纡尊降贵给了台阶,林陆若是个识趣的就应该顺着坡下。
但她偏偏是个不识抬举的,不仅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还让自己丢人。
“她让我在李婉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张侧妃但凡想起这件事,就不能忍。她根本不想再去拉拢林陆,但张侧妃只是嚣张跋扈,并非是蠢笨无脑之人。
她这会儿话说的再狠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还不是要依靠父兄,等这阵子气消了,她还是得想方设法的去拉拢林陆。
侍女也没有一味的劝,只说情况还不糟糕,“娘娘何不再等等,您心里是这么个主意,边上李侧妃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思。”
“等李侧妃去碰了壁,或是那林小主撞了南墙,您再出面也来的及,说不准那个时候就事半功倍。”
张侧妃一听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这但凡有点姿色的美人进了宫中,都会对扶摇直上有着天然的向往。
明知道君王无情,却偏偏妄想自己是特殊的。
想来林陆也是不例外的。
张侧妃这边歇了心思,李侧妃那边就开始活泛起来,李婉回去后,便让人准备了好大一份礼,说要亲自去瞧瞧林陆。
结果高高兴兴的来,气急败坏的走,李侧妃多年来的好修养全部都被林陆破坏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带来的礼,也一并带了回去。
看得人目瞪口呆。
芷兰殿中。
林陆满脸疑惑的看着李侧妃的背影,有些不太明白,随即又把目光收了回来,轻声的问,“秋姑姑,李侧妃那是生气了吗?”
她问的有些犹豫,像是才反应过来。
“小主为何会这般觉得?李侧妃的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好。”秋芙答非所问,拿话哄她,李侧妃那模样,谁看了都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明显是被气得。
回想起方才看到和听到的那些,秋芙都忍不住要怀疑林陆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小主您方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吗?”
林陆坐在书桌前原本放在上面的纸鸢已经被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卷佛经。
从容锦处归来后,林陆就马不停歇的开始动笔,结果还没抄几个字,李侧妃就亲自登门,言辞间颇为亲热的请林陆去自己那儿坐坐。
用的理由也和张侧妃如出一辙。
白天的时候林陆不知道怎么推诿张侧妃,可这会儿她有了正当的理由,一改先前的胆怯,“还请侧妃娘娘恕罪,妾怕是没有时间。”
“什么?”李侧妃俨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林陆拒绝。
林陆指了指桌上的佛经,小声说她要替太子殿下抄佛经,还说太子殿下要的急,也许她之后几日也没有时间。
一句话把李侧妃接下去要说的话堵得干干净净的。
李侧妃好不尴尬,在这儿坐立难安,最后实在没忍住,拂袖离去。
林陆直到李侧妃走了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李侧妃为什么亲自过来了?”
林陆心中疑惑,如果要见她,直接传召不就是了?
但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对于秋芙的话,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她的确是在替容锦抄佛经,他也的确是要得急。
只给了十天的时间。
秋芙看了眼林陆,就没再说别的,只是专心致志的站在一旁研墨,瞧着纸上的字迹,真心实意的夸赞林陆的字写的好看。
可林陆却没有先前的雀跃,只是扯出了一个有点儿苦涩的笑。
连半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秋芙聪明知道人都有难言之隐,见林陆不愿意提,就没有再多言。
这一卷佛经在林陆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是抄好了,她抱着抄好的佛经,恭恭敬敬的去往书房。
到的时候才知书房有客,林陆既没有出声打扰,也没让内监通传。
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
直到容锦见完了大臣,批完了所有的奏折,才知林陆站在外头等了两个时辰,他看向身边的内监,问道是怎么回事。
“林小主说殿下您日理万机,她不好打扰您,这才在外等候。”徐元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也是有些忐忑的。
跟随容锦这么些年,他也知晓主子对那些娘娘们的是个什么态度,嫌她们吵。
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
只是林小主哪里是太吵?她简直是太安静了。
容锦略略思索,就让徐元把人领进来。
林陆这些日子一直埋头抄经书,她心中不情愿,每日都要花费许多时间说服自己虔诚,总算赶在期限之前抄完了经书,眼巴巴的捧了过来。
“殿下您忙完了?妾已经把经书抄完,您可要看看?”
经书被放到书桌上,容锦不过随意看了两眼,就知道她并没有敷衍,上头的笔迹娟秀端庄,干净整洁,她说自己在家中常抄佛经,看来并非假话。
“辛苦你了。”
“能为殿下分忧,妾不辛苦的。”林陆说得不是客套话,抄书而已原本也没有多少辛苦,她只是不喜欢抄佛经。
“你帮了孤一个大忙,可要什么赏赐?”容锦今日心情尚可,说出来的话也很是温和。
眼前的人表里如一,于他而言虽不是什么值得欣喜若狂的事情,但也不是件坏事。
林陆轻轻摇头,不敢提什么赏赐,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自己分内的事,“能为殿下分忧,是妾应该做的。”
林陆原本还想再表现一番,想昧着良心告诉容锦,若下次还需要抄佛经,她也愿意代劳。
只是这话太假太假,她说出来连自己也骗不过去,她也实在是不想抄佛经。
便把这些话吞了回去。
“哦?怎么是应该做的?”容锦今日得空,本就有些无趣,恰好此时有个人送上门来,他便顺势而为,问了许多原先从不会问的话。
可他却忘了,面前的人并不聪明,甚至有点儿傻气,每每都能给出出乎意料的答案,“因为殿下是妾的丈夫,出嫁从夫,为丈夫分忧,本就是妾分内之事。”
虽然她不是太子的妻子,可太子殿下却是她的丈夫。
出嫁从夫,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