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将家书送回去之后,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让林陆没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她又收到了家中来的书信。
林源仿佛是不死心的,见暗示没有用,直接改为了明示,希望林陆可以懂事一些,替兄长多多考虑,在太子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替兄长谋个好些的差事。
林陆这才明白父亲为何要寄家书给她,原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只是,替庶兄谋个好差事?
父亲这也太看得起她了吧?她有什么能耐呢?
秋芙看林陆脸色不好,关切的问她出了什么事情,林陆轻轻的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开口扯谎,“姑姑,我有些想家了。”
她的眼中并无对家的依恋和想念,仔细看还有一些淡淡的惆怅,林陆扯谎并不高明,她怕被秋芙看出来,很快就低下了头以期蒙混过关。
“小主既然想家了,可要向太子殿下讨一个恩典,准许您回家看看?”
“不必了。”林陆飞快的拒绝道,担心自己说的太快反而惹人生疑,立刻给自己找补,“也,也不是很想。”
林陆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不,不能破坏规矩的。”
秋芙大致猜测出是这封家书让林陆有了为难的事情,只是林陆不说,自己也不好僭越,“原本就有这样的恩典,倒算不上是僭越。”
太子殿下并不是苛待妃嫔的人,只不过东宫妃嫔大多身份尊贵,娘家女眷长辈,多有诰命在身,想要探望女儿,请旨即可,倒反而衬的林陆有些不一样。
林陆缓缓的点头,只说不想因为小事打扰太子殿下。
秋芙便不再多言。
只是这封信折磨的林陆寝食难安,一时间人以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秋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一次问她出了什么事儿,林陆都不正面回答。
扯谎都扯不利索,小脸因为紧张惨白一片,怯生生的让人心疼。
“姑姑,我真的没事的,您别担心,我就是…我就是…”林陆低下了头,压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最后告诉秋芙,她想起了在家里时候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难过。
秋芙到底只是奴婢,又不好多问。
林陆偷偷的将那封书信压在了书桌的最底下,掩耳盗铃一般的往上面垒了许多书籍,看不见了就可以当做这书信是不存在的。
她本以为自己不回信,父亲就会罢休,但她却忘记了父亲对庶兄的看重,林源在家中久久没有收到回信,便又写了一封信催促她。
林陆这一回根本就不敢打开。
她继续将这信压到了书籍底下。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只要林陆一天没有回信,林源的信就每天都会送来,把林陆折磨的不行。
她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书信积攒了足足有七八封,她有些拆过有些没有拆过,父亲说的无非是怪罪她胳膊肘往外拐,不知为父兄打算。
林陆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为了父兄打算。
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何他们的想法,总是一天一多变,她还记得父亲训斥母亲的话,让她记得出嫁从夫,莫要见天的想着娘家。
为何到了她这儿,就是让她不要忘本,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
林陆心中苦闷,夏季炎热,她这般毫无忧愁的人,硬生生的熬病了。
秋芙看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心中颇为心疼,想要劝劝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容锦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知道林源寄来了很多的家书,但根本没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块儿。
“她病的很严重?”容锦有些疑惑的问道,“找太医瞧过没有?”
“已经找太医瞧过,说是风寒,并无大碍。”
容锦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他本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但安静下来时候就想起了林陆那明媚的笑容,容锦难得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开始走神。
他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看一看她,徐元揣摩着主子的心思,小心的问容锦要不要去看看林陆。
“孤又不是太医,去了有何用?”容锦是真不觉得自己去有什么用,他若是个大夫,走这一趟还说得过去。
“依奴才愚见,林小主若是见到殿下您,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说不定这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徐元说的煞有介事。
容锦满脸狐疑的抬头,他只觉得徐元是在诓他的,但容锦还真相信了徐元的鬼话。
撂下了奏折,走了这么一趟,“若她瞧见孤风寒并未有所好转,孤定唯你是问。”
徐元跟在容锦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容锦到芷兰殿时,林陆正在喝药,她苦的整张脸都皱巴成一团,拉着秋芙的袖子怯怯的撒娇,“姑姑,这药真的太苦了,我不想喝。”
“小主,良药苦口,您莫要任性。”秋芙好脾气的劝着。
林陆虽然不想喝药,可也不想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但这一勺一勺的喂,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便和秋芙撒娇莫要这么喂了。
“这…”
秋芙本想说不符合规矩,但转念一想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便是不符合规矩也没人瞧见,秋芙妥协了,将药碗递过去,林陆一股脑儿的从床上爬起来,捧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苦的她龇牙咧嘴的,秋芙笑着递过去一小碟杏脯,林陆眼疾手快的抓了七八块,吃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向秋芙,“姑姑。”
林陆拖长了尾音,秋芙听着听着,只觉得心肝都开始颤了。
她按了按额头,在心中轻叹,谁也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的相处是怎么变成如今这般的,秋芙还记得一开始自己是义正言辞拒绝的,可是后来…
秋芙决定不去想,想多了头疼。
软塌上的林陆还在哼哼唧唧的想要杏脯吃,秋芙早已经习惯并不理她,淡定自若的起身离开,那背影瞧着颇为残忍。
只是秋芙的这份淡定自若并未维持多久,在走出里间瞧见容锦时,彻底的慌了神。
秋芙瞬间傻了眼,太子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容锦瞥见秋芙惊讶的神色,多少也有些尴尬,他来此处已有一段时间,刚过来是瞧见外头没人,便径直走了进来,徐元本想通报,但林陆正在喝药。
容锦想起她容易紧张,便没让徐元开口,免得好好的再把人给吓到,将喝下去的药尽数咳出来,岂不成了他的错。
正因为这些纠结的心思,导致容锦进退两难,最终落得这么个尴尬境界。
容锦冲着秋芙点了点头。
林陆听见动静,从软塌上跑下来,一双绣花鞋都还未穿好,“殿下您怎么来了?”
容锦见她满脸的病容,但声音里的欣喜却快要溢出来,他语气温和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妾也不知道,许是天气太热了些。”林陆轻声说道,“不过妾喝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容锦今日是特意来看她的,自然会问一些她的情况,见她并没有抱怨,心里也是诸多欣慰,“杏脯吃多了影响药效,若是觉得药苦,可以让太医开些不大苦的。”
林陆听到这话有些好奇的支棱起耳朵,像是头一回听说,她傻愣愣的疑惑道:“药还有不苦的?”
容锦轻轻点头。
林陆却率先拒绝了,只说药定然都是不好喝,就不去麻烦太医了,她也没有很严重。
容锦也不过随口一提,林陆自己都不介意,容锦当然不会多言,只是叮嘱她少吃些杏脯。
林陆掰着手指和容锦开始讨价还价,“五块?”
“两块。”
两块杏脯吃进嘴里都还没尝到个味儿,就被苦涩给围满了,她委屈的看向容锦,想要试着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权益,“殿下,四块好不好?”
容锦并不应声。
林陆见讨价还价不成,也没有在纠缠,点头应下,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那就两块。”
这模样实在太可怜,容锦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夺了她的杏脯,而是夺了她的金子。
“三块。”容锦妥协道。
林陆听见这天大的好消息,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着容锦又是一顿吹捧,“殿下您真好。”
容锦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也不知她到底为何每天都那么开心。
他看着看着,便升起了逗弄的心思,“只给你三块杏脯,孤就是个好人了?”
林陆偷偷的抬眸,看着他傻傻的笑着,软声告诉容锦,就算只给她两块杏脯,她也依旧觉得他是最温和良善的。
容锦听到这话,心中骤然软了一片,她到底没让自己后悔走这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容锦:她见到孤的时候,真的很高兴,那姑且哄哄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