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转身出去,只见林东绫、林东绣、林东绮从门外走到厅里来,林锦亭坠在后头,懒洋洋道:“大哥是大忙人,没瞧见正换衣裳要出去么,你们还想在这儿蹭饭?我看这饭也甭吃了,赶紧把美人儿请出来让小爷看看,什么宝贝,捂那么严实。”
林东绫找了张椅子坐了,口道:“是呢,我们姊妹方才还说,什么天仙,让大哥哥迷了眼,特意从府外头弄进来,这都两天了,连老太太都没让瞧一瞧。”说着跟林东绣对了个眼色。
林锦楼含笑道:“我还说今儿怎么这么齐整,各个手牵着手往知春馆来瞧我,还道你们都长进了,知道友恭之大义,孝悌为何物,原来是跑我这儿来打秋风。”
林锦亭往罗汉床上大喇喇一坐,歪在妃色菊纹凤尾暗花大引枕上,道:“还打秋风呢,都进来了,连碗水都没给倒。”
书染已将茶端到罗汉床上的炕桌上,笑道:“三爷请喝这一杯。”
林锦亭道:“还是书染姐姐知道疼人。不是今年的新茶小爷我可不喝。”
林锦楼对着林锦亭后脑勺就是一拍,道:“你这猴儿,都赏你茶了还挑三拣四的。”
林锦亭摸着脑袋叫屈道:“我这当弟弟的不是担心哥哥你么,昨儿个你喝成那模样还骑马回来,我生怕你身上不舒坦,还让素菊炖了个解酒的汤水。”说着一指跟着的小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
林锦楼道:“等你那醒酒汤黄花菜都凉了。”
林锦亭拉长了声道:“是,你自有美娇娘洗手作羹汤。”往林锦楼身边凑去。压低声音道:“昨儿晚上巴巴回来就为了她是罢?我还纳闷呢。要往常。哥哥你早就在妓馆里歇了,蕊仙姑娘左一眼右一眼的瞧了你半天,大眼睛都快滴出水儿了,你愣是没搭理,急急忙忙收拾去了,连马车都没坐。啧,什么样的宝贝儿在家里藏着,让你火急火燎的回来?难不成比蕊仙还俊?”
林锦楼乜斜着眼看着林锦亭道:“怎么?瞧上蕊仙了?你要有胆。不怕长辈家法,哥哥就替你出银子梳笼她如何?”
林锦亭倒是有些心动,略一想又连连摆手道:“算了罢,如今我身上一官半职没有,老头子早瞧我不顺眼了,出去逛逛,找读乐子也就罢了,若真包宿下来,祖父知道得打断我的腿。”
两人正叽叽咕咕说着,林东绮用折扇敲了敲洋漆小几子。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儿呢,把我们姐妹几个晾在这儿算怎么档子事儿。”
林锦楼道:“好妹妹。哥哥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月月底就要出嫁了罢?不乖乖在屋子里绣嫁妆,也跑来这儿凑热闹,难不成还想让哥哥给你添嫁妆?”
林东绮的脸“噌”就红了,啐道:“满口里没个正经话,我是来这儿瞧新嫂子的。”
林东绣从黑漆螺钿八宝盒里捡了一块蜜杏儿,放到口道:“行了,别卖关子了,大哥哥把美人请出来罢。”
林锦楼便抬头,朝书染打个手势。书染微微读头,便往东次间里唤香兰,进去便瞧见香兰还在窗台上趴着呢,便走上前道:“香兰姑娘,换身见客的衣裳罢,几位公子小姐们都等着见你呢。”
方才外头人说话,香兰在次间里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烦不胜烦,不由蹙了眉头。
书染忙劝道:“出去罢,不过露个脸儿。”
春菱也在旁劝道:“这个场合怎么都要给大爷脸面,还是去罢,啊。”
香兰无法,只得换了见客的衣裳出来。林锦楼等人正在外头说笑,忽见得从里头缓缓走出个美人,穿着银红绉纱袄儿,素净的白杭绢画拖裙子,头上简简单单绾着髻,只用三支玲珑金丝偏凤簪,不见旁的首饰,低垂着粉面,行动皆雅,仿佛刚从画儿上走下来的仙女儿似的,盈盈拜了拜,道:“见过诸位。”
林锦亭有些发怔,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抻长了脖子道:“这是……这就是……”上上下下打量好几遭,忽回过神,看了林锦楼一眼,心道:“还没瞧见脸,单说这身段和气质就比蕊仙强了不知几重山,比他见过的女人瞧着都仙气,怪道把大哥这种见惯了胭脂的也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当外室养着,非要把人弄进府里头来不可。方才三妹、四妹撺掇我来,我还不愿意,幸亏来这一遭,否则就瞧不见大哥的心尖儿肉了。”见香兰低着头又要退下去,忙笑道:“这就是新嫂子了?哟,赶紧的,人都出来了,该给我们几个敬杯茶罢?”
林东绣话带刺道:“就是,总该给我们几个敬茶,急匆匆的走,莫非瞧不上我们几个怎的?”
香兰微微抬起眼睛看了林锦楼一眼,林锦楼嘴角上挂着笑,对香兰道:“既如此,你就端茶敬一遭罢。”
春菱忙取出一套冻蕉叶的茶具,有二十余个小杯子,用热水过一遍,和书染一道沏上茶,放在托盘上,交到香兰手。香兰暗道:“只当是在戏台上演一场戏罢了。”闭了闭眼,先端给年纪最长的林东绮。
林东绮笑着接了,歪着头看了看香兰的脸,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拉着身边的书染耳语了几句,书染也含笑着说了些什么,二人都捂嘴了起来。
香兰又去敬林锦亭,林锦亭端了茶,对香兰左看右看,摸着下巴道:“新嫂子叫什么名儿?我可曾见过你?怎么觉着……有些面熟?”
香兰涨红了脸,咬了咬嘴唇闪开了,林锦楼踹了林锦亭小腿一脚道:“把你那贼眉鼠眼收收,碰见个俊的就说见过,也不瞧瞧这是谁的人。”
林锦亭也涨红了脸。捂着腿翻着白眼说:“不是。真不是……我真瞧着有些……眼熟。”
香兰刚好敬到林东绫跟前。林东绫看了香兰一眼,端着茶杯似笑非笑道:“三哥哥当然瞧着眼熟了,她是谁你都不晓得?她呀,原来就是咱们林家的奴才,后来攀上高枝儿,去了宋家,当时可是好端端的威风气派,吓得我和四妹妹都不敢说话了。有这样震主的奴才在,让我们为姨妈和檀钗妹妹好一通操心。”
“三姐姐怎么能用‘吓’这个字眼呢,当时奕飞哥哥待她温柔小意的模样儿,才真真正正是郎情妾意的精彩段子啊,奕飞哥哥心甘情愿让她糊弄呢,咱们俩‘吓’个什么,操那么多心,真不值当的。”林东绣嗑着瓜子,笑吟吟的把话接了过去,“听说她一去。原先服侍奕飞哥哥的芳丝就上吊没了命,要我说呀。大哥哥房里鹦哥、画眉还有鸾儿什么的才应该操心呢。”
屋皆静,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听闻。
原来林东绫、林东绣听见丫鬟婆子们嚼舌头,说林锦楼房里来了新人,是个叫香兰的,原先是府里的丫鬟,曾让赵月婵撵出去过。她们姊妹听了这个哪还有不明白的,因在香兰手里吃过大亏,正恨在心头上,两下一合计,便叫上林东绮和林锦亭,面上说是来瞧林锦楼添的新人,其实是来找香兰晦气,报那一箭之仇。
林东绮拽了林东绣一把,将一颗杏脯塞到她口道:“你昨晚上发恶梦了,满口说胡话,快吃个甜的堵堵你的嘴。”
林锦楼脸上仍带着笑,漫不经心的把茶碗端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口,只是额上青筋已隐隐绷起。
香兰脸色发白,一丝表情全无,将茶端到林东绣跟前,林东绣看了林锦楼一眼,见他面无异色,胆色愈发壮了,挑了挑眉,将茶接了,冷笑道:“林家都能让你钻营回来,可真是个有手段的。”
林锦亭目瞪口呆,手的茶洒掉半盏,指着香兰,看着林锦楼道:“她,她是奕飞……她怎么在你这儿?”
林锦亭对“香兰”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起先宋柯便求他向林锦楼讨要此人,被林锦楼一句话挡了回去,后来听说香兰被赵月婵撵出去了,不知怎的竟去了宋家。他与宋柯是莫逆之交,经常出入宋宅,曾经见过香兰几回,香兰总是远远避开。因知道她身份与别个不同,林锦亭也不好仔细打量,所以未曾看真切。最后他再听说香兰,是宋柯落难,不得不迎娶郑静娴为妻。宋柯吃多了酒,反复说香兰如何聪明温柔,端庄自爱,决意不给人作妾,他心多么舍不得,说完便抱着林锦亭痛哭……只是这事还没过几个月,这叫香兰的女人怎就成了他大哥林锦楼新纳的妾?
林东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方才‘新嫂子’、‘新嫂子’喊了半天,不知道她为何在这儿?三哥哥,你睡迷症了罢?”
林锦亭张大嘴巴,结巴道:“这,这……不能罢?”
林东绫冷笑道:“怎么不能?奕飞哥哥娶了显国公家的千金,两相一对比,自然能分出哪个是狐媚魇道的……”
话音未落,林东绮便咳嗽了一声,狠狠瞪了绫、绣一眼道:“三妹妹,四妹妹,人也看了,咱们回去罢。”心说:“三妹妹还是一根筋,如今香兰是大哥的房里人了,说她狐媚魇道,不是打大哥的脸么,还有四妹妹今日说话也忒毒了些,八成是忘了大哥哥是什么脾气。”
没料到想绫、绣二人却坐着不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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