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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华你弄痛了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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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华把话筒放回电话的叉簧,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其实是非常想找一个人说话的,他需要一个耐心的聆听者,听他一吐为快,就像一口古老的火山沉默了太久,这一刻终于欲喷薄而出,让心中的哀愁尽情释放。于是,他拨下了一串号码,电话挂通了,他却握住话筒,他听到有一个女声在隐约呼唤,但是他皱了一下眉头,重新将话筒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他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性格,他总是这样折磨自己,离群索居,守住一份完整的孤独。

    少华站起身走到窗前,天色是一大片深灰的布料,缓慢的饥饿感在胃里蠕动,少华出了病房,去三楼的食堂买了晚餐,然后带回来吃,他最近胃口一直不赖,这当然是件好事,进食是维持生命状态的原始形式,能保持一定的食欲说明这个人至少精神尚好,而若这是一个病人,则说明他目前的情况比较稳定,在通常情形下,食欲可以作为诊断的一个方面,被病痛纠缠者多半是不会有一个好胃口的。

    吃完晚餐,找出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因为有点寒热,他今天吃剩较多,不过他留下的是米饭,覆在上面的鱼和蔬菜基本上都吃完了。好像齿缝间有鱼刺,少华取来一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将书打开,其实他并不想看什么书,但他必须保持这样一个姿势,书的内容无所谓,但至少可以使他心灵平静下来,书真是一个好东西,一旦进入,就可以使人抛却一切杂念,不去浮想联翩,少华手中是歌德的《亲和力》。

    一个破门而入的女子打断了少华的阅读。进来的女子气喘吁吁。当她看见少华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却好像失去了情绪的重心一样,表情一下子非常奇怪,她慢慢舒展出笑容,处于惊奇和羞涩之间的笑容,就像一朵花蕾突然裂开,与其说是一种笑,勿宁说是脸部线条的滑离,她的嘴咧开了,样子有点傻,她的怪腔调使少华感到滑稽,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他问:

    “冬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了?”

    漂亮可人的女护士杨冬儿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声调很轻地问:

    “刚才是不是你打来电话?”

    “我打过电话吗?凭什么这样说?”少华问。

    “有个人打来电话,可是一句话不说就挂了。”杨冬儿说。

    “可是你怎么肯定那个人是我?”少华说。

    “我没有肯定是你,我只是以为是你。”杨冬儿说。

    “你没有猜错,打电话的人是我。”少华说。

    “真的是你?”杨冬儿说。

    “我承认了你又不相信了,是我。”少华说。

    “你为什么挂通了又放下?”杨冬儿说。

    “我本来想找个人聊天,想想也没意思,就没搭腔。”少华说。

    “原来是这样,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杨冬儿说。

    “为什么?”少华说。

    “没什么,我先走了,明天一早我还要上班。”杨冬儿说着回过身去。

    少华唤住了她:“且慢。”

    杨冬儿慢慢回过身来。她看见少华的脸阴沉下来,他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杨冬儿问。

    “我明白你为什么心急火燎地赶来这里了,你是怕我寻短见吧。”少华说。

    杨冬儿不吭声,把头扭到一边。

    少华忽然笑了,笑个没停,杨冬儿发愣地盯着他看。的确,少华从来没有这样欢畅地笑过,他来历不明的欢颜使杨冬儿倍感陌生。

    “你怎么啦?笑得怪吓人的。”杨冬儿怯生生地说。

    “没,没什么,冬儿,你过来。”少华用手指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

    杨冬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少华跟前,站定了问:“从来没见你这样笑过,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一点儿好笑的地方也没有。”少华把下巴扬起,直愣愣盯住面前的杨冬儿,猛然间一把将她搂住,眼泪情不自禁充盈在眼眶内。

    “冬儿,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死了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令杨冬儿呆若木鸡,她的双腮腾起一片绯红,她甚至连挣扎一下也忘记了,她柔弱地呻吟了一声:

    “少华你弄痛了我的腰。”

    但是少华没有松开她,而是加强了肌肉的力量。他手臂的挤压终于使杨冬儿不堪忍受。她再次叫了起来,这一声比刚才要重,似乎还添加了一丝叫恼怒的东西:

    “少华你放手,你真的弄痛我了。”

    少华被她一喝,像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的手臂松开了,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椅上,他把下巴扬起,看着脸色由红转白的杨冬儿,苦笑像两张树叶飘到他的两腮上,“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杨冬儿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冬儿,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也不想隐瞒,我喜欢你,可是我要死了,你知道吗?我随时随地都可能死掉的。”

    “少华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不是很好吗?”杨冬儿说。

    “今天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个故事,在我临死之前,我只想把它告诉给你一个人听,因为我不能用别的东西来答谢你,这个故事是属于我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了电话,没有料到你居然会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回避你吗?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好好地去爱,我的面前有一个障碍,这个障碍导致我将永远不可能再像正常的男人那样去爱一个女人,你知道吗?你坐下来,不要这样看着我。对,这样很好,你听我慢慢对你说。冬儿,你是一个好姑娘,在你面前我没有什么羞耻与忌讳,我愿意没有保留地给你说这个故事,你听我慢慢对你说……”

    少华的眼中晃过一道痛苦的光,他摸了摸额头,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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