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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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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丽道,你尽是些乌七八糟的朋友。孙国海道,不是的,他也就难得这一次——我也不耽误你的工夫,就这样行吗?万丽说,不行!绝对不行!孙国海却说,可是,可是,对不起万丽,我已经借用过了,先斩后奏了。万丽气急败坏差一点嚷起来,但不管万丽怎么急怎么气,孙国海却始终是不急不忙,好声好气地道,人家一听万区长的大名,赶紧放人,一分钱罚款也没有要,还要请我吃饭呢,万丽,你的名头真大哎。万丽气道,孙国海,你不要乱来!孙国海说,怎么是我乱来呢,找小姐的又不是我,我不过用一用你的名字,何况也没有乱用啊,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是你先生,你是万区长,这么说,对你有没有什么损失?如果有什么损失,我赔。

万丽心头一阵憋闷,闷得再也说不出话来,那边孙国海却是洋洋得意,听得出正和一些朋友在一起,在和她通电话的间隙,又向朋友吹嘘了一两句什么,又回头对万丽说,万区长,你等等,大军要和你说话。万丽赶紧道,哎——大军是谁?孙国海说,咦,就是找小姐的那小子嘛,不是你的名字救了他,他这会儿还在里边蹲着呢。万丽又道,你们现在在哪里?孙国海道,给大军压惊,他一定要亲口谢谢你——这是万丽最怕的一招,孙国海在外面呼朋唤友的时候,常常中途给她打个电话,就会让什么什么人和她说上两句,万丽多少次向他提过,以玩笑的方式,也正式板着脸抗议过,但是全无用处。

这会儿万丽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听到那边换了一个人,说,万区长,您的大恩大德,王大军没齿不忘。万丽不能拉下脸来,只得应付着说,没事,没事。王大军说,其实,万区长,您别听孙国海胡诌,哪里是什么找小姐,我冤枉啊,连小姐的影子都没有见着。电话那头一阵乱糟糟的哄笑。手机又到了孙国海手里,万丽咬着牙,声色俱厉地说了一句,孙国海,你好自为之!

万丽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女人,她也知道,即使是婚姻和爱情,也不应该是牺牲了一个人去成全另一个人,一个人不必为了另一个人去改变自己,丢失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自己,万丽本来也无意要去改变孙国海。但是,实在因为孙国海的大嘴,不仅给他自己的人生带来很大影响,也影响到了万丽,甚至影响到万丽的仕途,万丽就不得不认真对待。许多年来,万丽与他斗争,与他计较,想改变他,至少是想让孙国海知道,嘴没遮拦,喜好吹牛,是官场的一大忌讳。孙国海就是自己的受害者。这些年来,在孙国海的“进步”问题上,万丽可算是用尽心机,费尽口舌,苦口婆心,义正辞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最后却彻底败下阵去,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孙国海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是有问题的,她和他斗争,是关公战秦琼,是对牛弹琴,纯粹是浪费自己。万丽本以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两个人是能够磨合的,哪怕开始的时候不是十分谐调,以后也会越来越默契的,但是,最后她认输了。

既然认输,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用再枉费精神了。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眼不见为净,尽量减少和他一起出现在同一场合的机会,也就是少给自己添堵,她只能做到这样了。她不能一手遮天,别说天了,就是孙国海的一张嘴,她也丝毫遮不住,但只要自己不在现场,他长脸也好,他丢人也好,她就管不着那么多了,任由他去吧。天长日久地,她和孙国海的话就越来越少,孙国海好像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有一回万丽忍不住问他,你发现我最近有什么变化吗?孙国海想了半天,又盯着她看了半天,问道,你是不是重新做过头发了?万丽上了车,没有说话,仍有点发闷,小江便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万丽似乎才回过神来,说,小江,到南星大酒店。话说出来,却犹豫了一下,又说,八点了,李秋那边不会已经结束了吧?小江试探着说,要不,过去看一看?万丽点了点头。虽然她是坐在后座上,但是小江能够感觉出她在点头,车子就开起来,往李秋的喜宴上去。一上车,或者说还没有上车,只是一看到自己的车,一看到小江,万丽的情绪就已经稳定了一些,车开动以后,万丽的心更是渐渐地平和下来,突如其来的工作调动问题,田常规的字字句句,占据了她整个的身心,使孙国海从她的脑海里迅速地淡去,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生孙国海的气,她面临的是她人生中的一件非常大的事件,利弊得失,她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得十分的清楚了,但是无论如何,无论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无论是得大于失还是失大于得,万丽清楚地知道,她无可选择,她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大老板看中了她,她不能说不,如果她说了不,今后恐怕很难再有她的大舞台。

一个干部,在正当年的时候,如果已经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今后的舞台还有多大,看起来是一种难得的通透,其实更是一种悲哀。这悲哀在于,你是想进步的,你是要不断进步的,但是事实上,你可能已经不能再进步了。我们的每一个干部,这一辈子,恐怕是永远要把进步放在心上、落实在行动上的,进步,是他们最重要的人生内容。

所以,万丽不要这样的悲哀。她不要早早地看到未来,到政府的房产公司工作,虽然走到了政界与商界的边缘,但毕竟还是偏在政界这一边的,她宁可边试边走,边走边看,也可能到最后她的舞台也不过就是那般大小,但那是一种随生命而至的结果,她会无怨无悔的,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她必须迎上去,去走另一条路,这条路满是荆棘,但是万丽要披荆斩棘。

一路上,万丽硬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和不稳定的情绪扫尽,一会儿,到了李秋的婚宴上,她得装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今天这个夜晚,和平常的每一个夜晚都是一样的。她抓紧时间给伊豆豆回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到。

万丽到南星大酒店的时候,伊豆豆已经在门口守候她。此时的伊豆豆,已经在这个市属企业干了两年副总了。两年前,也不知为什么,在行管局当办公室主任干得好好的,伊豆豆却忽然提出来要走,谁劝也没有用,非走不可,毕竟一个女同志,弄不好还会哭哭闹闹,局里也拿她没办法,最后只得尊重她自己的想法,让她到行管局下属的这个南星大酒店当了副总。南星大酒店虽是近几年新建的,但等于是南州市委市政府的接待处,是个副处级的部门,伊豆豆是正科级,到这个副处单位当副手,既不吃亏,也没占便宜,大家也不知道她到底

是为什么要走,只以为这个女同志个性天生如此,猢狲屁股坐不定,但无论如何,频繁主动要求调动工作,是不利于一个人的成长进步的。机关干部中,一屁股坐下去就再不动弹的也大有人在,只要组织不动,自己是坚决不会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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