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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窦公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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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窦公馆(2)

后来不知道是窦先生授意的呢?还是窦太太自己想到的,她居然拣了一匹浅灰呢出来,说要送给我一件旗袍料。她问我尺寸多少,我说大概是长度三尺半吧,她不相信,拿尺在我背后横量竖量的,结果送了我六尺半单幅料了,对折做成短袖旗袍,身长不过三尺二寸光景,连裁缝也说我这件衣料买得太苛刻了,我的心里觉得不好过。

而且她还自夸对于裁衣的内行。“裁缝知道些什么,”她说:“他们只知道揩油衣料,最好你把整匹的绸缎给他,他们才开心哩。”所以她连根姨及当差的制服寸尺都一律要由自己动手量过才放心。

她常常说要送这样送那样给我,但结果总是口惠而实不至的次数居多。譬如说白皮包吧,她说:“蒋小姐,夏天到了,我想买一只白皮包来送你,你自己千万不要去买呀!”其实她家里现有的白皮包很多,而且又不见得都是名贵非凡之物,就挑一只出来送给我也不妨,但她却说一定要去买来送我,自然我也不好催索,结果秋风起了,她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又说:“啊,蒋小姐,我上次说要送你的白皮包,偏生今年没有好货色,现在只好送灰色的了。”我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你若早不说送我,我自己也就去买来了,这次我可再不能相信你,所以我就径自去挑了一只灰色皮包来了,她看见了又抱歉地说:“真是的,我这几天恰巧忙,所以就忘记了,持小姐,现在我还是送你一只黑皮包吧。”结果是连黑皮包也不曾送我。

听见什么公司有廉价品出售时,她总要急急要赶去买,惟恐错过机会。有时候每人眼买一样,她就硬要我们同去,连我们应得的一样也由她出价买下了,阔人们还要占穷人的便宜,真是的。

她家里也常常更换佣人,虽说佣人在她家里做事,吃着都好,外快又多,但还是待不长久,因为她们根本不把人家当做人,开口就是“笨蛋”,闭口就是“混帐”,又骂人家没良心,不肯拿出忠心来报答她们,须知人总是感情动物,你待他们如此凶,又叫他们那里能够忠心于你呢?

少爷带着朋友整天在外面胡闹,有时候也约一批酒肉朋友到家里吃饭,炫耀自己家里的豪华气派,我看着这些浮而不实的青年子弟,简直是瞧不起。

何日才能脱离他们而独立呢?这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有一天,窦少爷又要请客了,不知怎的他忽然心血来潮,央求我替他陪陪客人,我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答应下来。座上多的是纨绔少爷,戏德百出,有时简直令人难堪。其中有一个叫史亚伦的,酒兴甚豪,谈吐也很得体,而且更可感的,就是他对我似乎很有同情与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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