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瑆瑥被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吵醒了,徐徐地睁开眼皮,感觉手被人拽着,急忙转过头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倏地坐起来,忘了手背上插着输液管,一把将妮妮搂进自己怀里。
医生见状急忙说:“哪有父亲这样抱着自己的女儿哎,输液针头弯了,快松开你女儿,回到家里亲热也来得及的,这里是急诊科,别那么肉麻,好不好?”
折回来的铭镇好想点破真相的,但考虑到父亲是个公众人物,便也忍气吞声算了,朝妮妮挥挥手走啦。
医生看着瑆瑥的眼睛,仿佛悟出了什么,低声问:“瞧你俩的亲热劲儿,不是父女关系,而是情人关系,对么?”
瑆瑥摇摇头说:“不是情人,是忘年交。我的体温降下来了,我可以出院回家了吧!”
“我先给你量一下体温,随后去做小便化验,还要做个全身体检。你毕竟是西岭县的能人志士,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你的身体健康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就业生存哎,丝毫马虎不得哦。”
瑆瑥松开妮妮,张嘴含住体温计,眼睛目不转睛地瞅着妮妮微笑。
妮妮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一声不响地看着瑆瑥忙这忙那的。
医生拿出他含在嘴里的体温计仔细看着,忽然大声道:“我终于搞懂了你儿子刚才所说的话,你的病不需要用药来治疗的,这位姑娘的到来就是你的仙丹妙药。体温立马恢复正常了。你可以去办理出院手续啦。”
瑆瑥迫不及待地下床,拉着妮妮的手出去了,办好了一切手续,随即拦住一辆出租车朝木屋奔驶。还没等妮妮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木屋门前。刚下车,瑆瑥急忙抱起妮妮朝房里走去。妮妮挣脱着下地。瑆瑥见她站稳了脚跟,急忙送上滚烫的嘴唇,使劲吻起来,
妮妮哪里受得了热情似火的接吻啊?顷刻间浑身发热,贴在瑆瑥的胸前服帖得像个孩子。
瑆瑥伏在她的耳畔低声说:“想死我了,亲爱的,今天傍晚咋有空跑来看我呀?我还以为你永远不再见我了哦。”
妮妮感觉他的手不安分似的,急忙推开他的胸膛说:“铭镇说你身体不太好,顺便来看你的。你现在没事了吧!”
“嗯,你真的是顺便来的吗?那你吃晚饭了么?”
“还没那,我们去外面吃碗面怎么样?”
瑆瑥感觉她对自己有点提防似的,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侣,瞅着她伤感地说:“我没胃口,不用出去,冰箱里有的是吃的东西,我叫个人过来给你做碗三鲜面吧!”随即站起来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
不一会儿,光玉兰急匆匆地过来了。
妮妮惊得睁大眼睛问:“这不是你家的保姆吗?怎么也在这里啊?你们住在同一座房子里吗?”
瑆瑥感觉妮妮在吃醋似的,干脆大声说:“有啥好奇怪的,主人搬到这里住了,保姆也便跟着过来喽,我已经习惯吃她烧的菜咦。”
妮妮盯着玉兰,感觉她看瑆瑥的目光充满关切和爱意,心情一落千丈,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给铭镇发微信。
瑆瑥没有看她,兀自跟保姆进了厨房。妮妮发完微信,站起来去了厨房,发现保姆在一旁指点,瑆瑥在做饭,惊得转身就走。
瑆瑥听见脚步声急忙出来问:“你去哪里啊?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我亲自给你做的三鲜面。”
妮妮故意不应答,站在大门口的五针松树旁,眼睛瞅着大路沉思。
瑆瑥转身去厨房,见玉兰端着一碗面出来了,慌忙去叫妮妮。见妮妮不应答,伸手拉着妮妮的手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做饭,不知道你的口味,你吃后告诉我,我下次给你做碗合你胃口的。”
妮妮也没有回答,瑆瑥一把抱起她进了餐厅,灯光下忽见妮妮满脸是泪,吓得大声问:“妮妮,你怎么啦?为什么哭泣啊?后悔来看我吗?”
妮妮依然没应答,瞄了一眼玉兰,去厨房拿来一口碗,坐在饭桌旁拿起筷子吃饭,将面条里的所有海鲜和猪肉都挑出来,放在前面的小碗里。
瑆瑥端出一碗稀饭,坐在妮妮对面,看着她这副模样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转过头盯着玉兰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家去吧!”
玉兰低声说:“今晚媳妇在家,没我的事儿,我还是洗了碗再回去吧!近在咫尺,不急的。”
妮妮听出了味道,一声不响地吃着面,吃着吃着,一阵呕吐,急忙跑到院子外面的大路上,呜哇呜哇地剧烈呕吐起来。
瑆瑥慌忙追出来问:“妮妮,不合你的口味吗?要是不喜欢吃米面,我带你去附近的饭店吃特产,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扶着她。
妮妮将吃下去的面条全部吐光了,才转身扯开瑆瑥的手,慢慢地走进餐厅。
玉兰感觉她不对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妮妮看了好一会儿,继而看着碗里剩下的食物,以及回忆起妮妮从前去赵家吃饭时的情景,立马联想到妮妮怀孕了,但瑆瑥在场,她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她,只得婉转地问:“妮妮,你要是不想吃三鲜面了,我给你重新做碗酸辣汤麦面,好不好?我家里有李子和苹果,我这就过去给你拿来吃下压压惊。”说完随即拔腿就走。
妮妮慌忙上前扯住她的手说:“我有胃溃疡,不想吃酸的,要是还有稀饭,
给我盛碗稀饭好了。”
瑆瑥急忙去厨房端出一碗红枣粥,放到桌上说:“没菜下饭,我还是带你去饭店吧!”
“不用,放点红糖就行了。”妮妮没精打采地说,眼睛一直盯着玉兰。而玉兰却一直看着瑆瑥。
妮妮仿佛悟出了什么,低声说:“阿婆的家就在隔壁,照顾瑆瑥蛮方便的,只是你的老伴会不会吃醋啊?”
玉兰急忙说:“我是个寡妇,家里只有儿子一家三口人,周末他们回来在家里,平时都住在学校里的。我以前在瑆瑥家当保姆的时候,他们不回家的,如今我回来了,他们周末也来看看我。”
“哦,瑆瑥有你这么好的阿婆照顾着,我也放心了,专心读我的书就是了。”
瑆瑥急忙说:“不,你要常来看看我的,不然,我会很寂寞无聊的,会想死你的。”
妮妮喝完一碗粥,盯着玉兰苦笑道:“我以什么名义来看你啊?你家有能干的贤内助,外有风韵犹存的保姆,何来寂寞?”
玉兰感觉妮妮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充满了怀疑,赶忙捂着妮妮的手说:“妮妮,我听出来了,你误会我了,我是瑆瑥外婆的亲表妹,这座房子是瑆瑥外婆家留下来的,老早就将这座房子赠送给瑆瑥住的。我家离这座房子仅有二百米,瑆瑥跟瑆瓓在闹离婚,瑆瓓不同意,瑆瑥便赌气来到这里居住了,这个地方除了我和铭镇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瑆瑥是真心实意爱你的,为了你人生第一次下厨给你做饭,为了你不惜背负骂名,向法院起诉跟瑆瓓离婚,为了你喝醉酒,喊了一个晚上的妮妮,他因为什么家务都不会做,而我就住在隔壁,空闲的时候便过来帮忙料理一些家务事,请你千万别误会,瑆瑥是个好男人,我希望你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只可惜瑆瓓家势力太大了,这婚看样子离不成了。瑆瓓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也许压根就不是什么肝癌,绝对跟医生串通一气蒙骗瑆瑥的,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对瑆瑥来说并非是好事啊!”
妮妮淡然一笑道:“我与瑆瑥不会有结果的,你没必要向我解释那么多,他的一切跟我无关,而你对他的情谊我都看在眼里了。愈是情感深厚的人,愈不会过分展露表白,淡淡处之,默然感知。有时,言语已是多余。人的心灵是有香息的,我已经嗅到了,我也该退出了。”
瑆瑥听罢妮妮的言论,注视着她苦笑道:“这世间,最远与最近的距离,就是心灵与心灵的距离,你若懂得,一个眼神,已然交汇万千暖啊!可惜,我没有找到那样的眼神哎,你也许真的感觉到我已经老了,退缩了,不想让我走进你的心灵世界里去了。我也自认配不上你,你长得太美太性感了,特别惹人眼球,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压力,同时也带来了无边无际的相思。曾记得唐代诗人李冶,写了一首《相思怨》--‘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此诗写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妮妮注视着瑆瑥说:“有时爱一个人是不需要言语的,就像佛家的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我的人生在光阴流逝中逐渐消磨,似乎已是花到荼蘼,再也找不回了。偶尔想起前尘往事,心底便会泛起隐隐作痛,且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浑身疼痛难捱,有谁知道我心中的苦楚呢?但心也随岁月的积淀日益丰厚,得失之间,仿佛一切都未增未减,逝去的就是那稍纵即逝的青春。我如今的心境恰如《古诗十九首》中的一首《行行重行行》所言的,先朗诵给你听听,便可知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瑆瑥靠近妮妮,伸手挽在她的肩头说:“听罢你念的古诗,我的心境与你一样。人生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多个日子,而我已经过了二万多个日子了,你我相遇是一种缘分,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可望而不可及呢?”
妮妮听了他的话,看着他悲伤抑郁的表情,一时半刻找不出妥帖的话儿来安慰他,只好看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