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钟和陈来祥没有找到游击队,游击队共实就在留仙坪北三十里的云寺梁。
云寺梁是一座山,在众丛壑间孤零零崛起的山,山上并没有寺,乱峰突兀,叠嶂错落,早晚霞光照耀,远看着就如一座庞大的寺院。它三面陡峭,无路可走,帷有南边有一条凿出的石碡能登顶,顶上却大致平坦,分散着几十户人家,都是石头垒墙石板苫瓦,石磨石桌石漕石臼,人睡的也是石炕。地势险恶还罢了,还多怪兽奇鸟,有一种熊,长着狗的身子人的脚还有一种野猪牙特别长,伸在口外如象一样。但熊和野猪从来没有伤过人,野猪吃蛇啖虺的时候,人就在旁边看着,而熊冬季里在山洞里蜷伏着,人知道熊胆值钱,甚至知道熊的胆力春天在首,夏天在腰,秋天在左足,冬天在右足,也不去猎杀。不喜欢的是啄木鸟,把所有树都凿裂,即便它常常以嘴画字,令虫子自己出来,人还是不喜欢。最讨厌的是那鸱鸺,夜里雌雄相哼,声像老人一样,开头如在呼叫,到后来就如笑,人就得起来敲锣,一敲锣它才飞走的。有一种虫人却靠它生活,那就是白蜡虫。这虫子长得像虱子,嫩时是白的,老了就变黑,人在立夏前后把蜡虫的种子置在梣树和女贞树上,半个月里就繁殖成群,麻麻密密缘着枝条开始造白蜡。白蜡的价钱很贵,云寺梁的白蜡也最有名。
云寺梁有程国良的老表,程国良就建议把游击队转移到这里休整,虽然会供给不足,却易守难攻,比较安全。于是在一天,祥云万朵,踊跃驱驰,游击队带了粮食、布匹、食盐和菜油,呼呼啦啦来了。但是,云寺梁从来没有过外人进人,听说游击队要来,三户人家连夜逃跑。有一户从石碡上下山已来不及了,就把绳索一头拴在树上,拽着绳索从峭璧上往下溜,先让老爹和媳妇溜下来,在他最后刚溜到一半,李得旺带人到了山顶。李得旺要寻梣树,说:让我看看白蜡虫是咋样造白蜡的?走到崖头,便见一棵梣树上拴着一根绳索,提了提,绳索绷得很紧,知道有人溜崖,问程国良:天上云都有欢迎之状,这咋还有逃跑的,山上有没有土豪?程国良说:这我还不清楚。李得旺就拿了刀砍了绳索,半崖下便传来一声惨叫。
程国良去了老表家,让老表把山上的人家都叫来集合,老表跑得像猴子一样,半天后,各家各户的人都提着腊肉或提著自酿的苞谷酒出来欢迎。蔡一风高兴,放话让大家好吃好喝,再闷头美美睡一觉,他自己就喝醉了,倒在一家的石炕上,直到半夜鸡叫头遍了还没醒。
井宗丞因手上的伤未彻底好,没敢喝酒,也不去睡,负责着布岗设哨,由程国良的老表领着又把整个山头察看了一道。察看完,井宗丞说:给咱上妇女!程国良的老表脸就白了,说:井队长,这,这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有几个年轻的媳妇都是本家族的,使不得的。是这样吧,离这儿往东七里地有个村子,村里的铁匠铺有一个小娘们长得风流。井宗丞说:你这是啥意思?我是要这里的妇女集中起来把那些布给游击队做衣服。程国良的老表说:你把我吓死了!啊这就好,这就好。跑去要喊妇女,井宗丞叫住又问:你说离这儿不远有铁匠铺?程国良的老表说:他家的菜刀有名哩。
井宗丞说:你把妇女召集了,还得去一下,让一天内造出一批刀矛来!程国良的老表额颅上就皱起了绳,口里像含了核桃,吭吭哧哧话说不清。井宗丞说:你是不是要工钱?程国良的老表说:实在不行,就让各家垫钱,说起来各家都卖白蜡哩,卖白蜡糊不住个口哩。井宗丞说:就这样办,最后游击队会还的。程国良的老表说:再说要造刀矛,这我去恬怕那铁匠不认,那狗日的牛得很。井宗丞说:那我派人拿枪和你去,他不认人总认枪吧?!那一夜里,鸱鸺成双成对的在山上叫唤,仍是先是像呼,后是像笑,但没人出来敲锣,就叫唤到了天明。
云寺梁的妇女把那些布匹全做了衣裤,每个队员拿到了一套。剩下的布头子,奖励给了妇女,她们就大的做了孩子的肚兜,小的缝在自己的鞋尖,诚心诚意地腾出石炕让游击队的人去住。虽然还不到冬季,山上的夜里冷,石炕上没被子,她们天未黑就烧了炕。游击队的人先睡上去,很暖和,可越睡越热,身子像是在锅里烙,穿上衣服再暖,还是烫,就卸下门在炕上睡,又睡不着了,坐起来议论这地方穷,没个褥子,还议论这里不长麦子不长棉花了也不长好女人,姑娘都是黑黑,媳妇都是墩墩。而十天后,铁匠铺把十把砍刀和十二支长矛造好了,传来话让游击队去取。两个队员去了,却看上了铁匠铺的小媳妇,竟然趁小媳妇上厕所时,冲进去扛了就往铁匠铺后边的树林子里跑。小媳妇的裤子溜在腿弯上,杀猪似的喊,铁匠铺的掌柜和伙计过来救人,双方打开了,一个队员枪还来不及拉栓,头上就挨了一铁锤,当时倒下就死了,另一个胳膊上被戳了一刀,再顾不及拿砍刀长矛,跑回云寺梁谎报铁匠铺埋伏着口镇来的保安队。井宗丞忙带了二分队扑到铁匠铺,已空无一人,铺子的三间房子还正烧着,就眼巴巴地看着火苗子腾空,檩成了黑炭掉下来,椽成了黑炭掉下来,最后担子坍了,墙也坍了。井宗丞觉得蹊跷,把那受伤的队员叫来再问,那队员才说了实情,井宗丞一怒之下就把那队员绑了拉回云寺梁。
第二天,游击队接收了程国良的老表和山上另外三个人,蔡一风集合全体队员,布置了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为了严肃纪律,把那个受伤队员当众绑在东崖沿的一棵女贞树上,下令:不给吃不给喝,谁也别去管,让他自己反省。两天两夜之后,游击队的一分队二分队继续留守在云寺梁,三分队去口镇南十五里的太峪村,四分队去口镇西北二十里的土桥镇。出发的队伍经过东崖沿,那个队员还在女贞树上绑着,下半身没了屁股,被豺狗子掏吃了肠子,而一只鸟正站在头上俯身啄眼珠子。
三分队进驻了太峪村,首先抓了周长安。周长安是村里首富,有三个院落七十三间房子和二百六十亩地,常年雇着二十个长工。抓了周长安,当众烧了地契和借粮借款的合约,村里人都放鞭炮,但当程国良把周长安绑在打麦场的碌碡上,宣布要成立农民协会,谁要敢杀了周长安谁就当会长,因周长安有个儿子在桑木县当参议,倒没人敢出头。有个长工叫张栓劳,他不是太峪村人,他就要杀周长安。周长安说:你要饭来的,是我收留了你做长工,你要杀我?张栓劳说:你是收留了我,可你让我喝油,差点把我喝死。周长安说:我让你去买油,是你把半桶油洒了却用水灌满,那油吃不成了我才让你喝的,那是教训你。张栓劳说:你让我喝了半盆子,我今日也让你喝半盆子!就从周家端了半盆蓖麻油,竟用水烧煎,压住周长安往口里灌,还没灌完,周长安就死了。等下午收尸时,油都透过肚皮渗出来。周长安一死,张栓劳真的就当了农民协会会长。此后,张栓劳表现非常积极,农会再分了另外三个富户的田地、粮食和牲口。三分队就开始联络周围村子的穷人,也准备着新的农会的建立。
周长安的儿子得知了老家的变故,大哭了一顿,用木头刻了个他爹的人形,请和尚做焰口。他和县保安队长袁金辉是结拜兄弟,袁金辉在焰口做完后就带保安队来太峪村要剿灭三分队。程国良得知消息,又听老表说袁金辉是口镇人,就设了空城计,只留下两个人在村口的土围墙上放枪,其余人顺村外的沟壕跑了一晌午赶去攻打口镇,占据了袁金辉的老家,杀了家里老少五口,又放火烧了房子。待到保安队在太峪村扑了个空,再赶往口镇,三分队早已跑得没了踪影。过了七天,三分队又与四分队联合在土桥镇打掉了土桥镇十八家财东。
那段日子,秦岭区行政长官刘必达正好在桑木县,游击队接连在口镇和土桥镇取得胜利,刘必达大发雷霆,他亲自撤了袁金辉的职,从秦岭区调来一个科长,任命为保安队长,一边重新集合保安队,一边收买奸细企图从内部瓦解游击队。
第一个被收买为奸细的是王三田,他在三分队当一个班长,因为有了贼心,就越发殷勤,极力巴结程国良。程国良爱吃狗肉,凡到一地,王三田要想办法逮条狗杀了,让伙房里炖了端给程国良。在攻打土桥镇时有个叫马谋子的保镖逃脱,当有一天程国良接到情报,马谋子的外甥女嫁给了范村,马谋子可能去参加婚礼,他就带了三分队去抓马谋子。一进范村口,没想就碰上马谋子,一阵乱枪将其打死,而婚宴上才酒菜上席,客人一哄而散,新郎新娘两家人也都跑了。程国良哈哈大笑,说:这是给咱摆的庆功宴么!必十人坐下来吃肉喝酒,王三田又在村里逮了一条狗要杀,程国良说:你咋到哪儿都能找到狗?王三田说:不是我能找到狗,是哪儿的狗都在等着你。程园良又是哈哈大笑,拿了婚席上的纸烟就给队员们散发。纸烟在县城里也是稀罕物,原本他全收了起来,一高兴就说:都吸都吸,一人一根!散发到刘兴汉那儿,却不给刘兴汉,说:偏不给你,让你记个醒儿!原来刘兴汉在攻打土桥镇时不往前冲,抱着个肚子说疼,往后溜,有人就报告了程国良,程国良传话:朝头给一手榴弹!那个人就在刘兴汉头上用手榴弹砸了一下,砸昏了,等战斗结束后,刘兴汉醒来,血把身子都糊了。人人都有纸烟吸了,刘兴汉没得到纸烟,就对程国良有了仇。
王三田趁机和刘兴汉亲近,劝刘兴汉别为一根纸烟记恨程国良。刘兴汉说:他让人用手榴弹砸我了个血头羊我不恨他,可他这是让我丢了脸,我就要恨他!王三田说:也是,土可杀不可辱!从此话说到一起,就成了死党,又以金钱引诱,收买了吕永、连伯洛、程西民三人,悄然变节。
到了春上三月,山就绿了,沟里水也旺起来,开始跳跃滚雪,风一直在天上跑跑停停,时不时能看到有桃花在崖畔笑着,而山顶的云涛却像露头的白熊呼啸过来了,又若无其事地散去。井宗丞毕竟是学生出身,他还能欣赏这明媚的风光,蔡一风、李得显、程国良、许文印全都嘴噘脸吊,因为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游击队难以筹到粮食,两顿饭改成了一顿饭,一顿饭也多是苞谷面糊糊里煮野菜,人都快瘦干了,做梦也变成果子里的蛀虫。刘必达在六十九旅于秦岭西南终于剿灭了刀客后,他趁机集结了几个县的保安队再次围攻游击队,蔡一风就紧急通知各分队在云寺梁研究对策。
最后决定三分队重进太峪村,为了加强力量,四分队也进去,二分队继续在云寺梁,一分队则在口镇,土桥镇一带流动。这样不至于被包围,若敌人攻其一方,流动的一方能立即支援,而另一方又从敌人的后路夹攻。
三分队四分队在太峪村严加防守,加紧备战,农会就挨家挨户搜腾粮食,连老鼠窟窿都寻遍了,还是没东西给游击队吃,就开始杀鸡杀猫杀狗,后来把牛和驴也杀了。五月三十日,王三田一伙按事先约定,要在太峪村与连夜扑来的保安队里应外合,特意去站哨。鸡叫两遍后,许文印查哨走到村北口,见没人,问:谁站哨?熊影里王三田说:我在。许文印说:让你站哨,你在那里蹴着?王三田说:我刚才正拉肚子哩。许文印说:你在原地拉?王三田说:蹴在场边,拉到下边壕里了。许文印说:没事吧?王三田说:没事,只是风大,吹得壕里的芦苇响。许文印站在塄边往壕里看,王三田一脚踹在许文印的腰里,许文印就掉落壕里,腰伤了爬不起来,被芦苇里跑出的一队黑影俘虏。随后,太峪村四个路口的哨兵全被杀死,刘兴汉、连伯洛、吕永、程西民接应保安队进村,到处搜捕。刘兴汉带路闯入村里的关帝庙,于前院厦房外用矛戳伤并捕了披衣出来上厕所的吕风歧,接着在相邻的厦房内捕了正光着身子在一个尿桶里小便的王浪波、王廷碧四人,再到后殿里捕程国良。程国良却不在,只有方文强、千双林、严老三还在睡着,听见门环响,千双林侧头见进来一伙人,问了一声:谁?对方砍来一刀,千双林当下脑袋没了一半,方文强严老三吓得再不动了。刘兴汉问:程国良呢?严老三说:程队长昨晚去了安家村,还没回来。刘兴汉说:什么队长,毬!保安绳绑了方文强、严老三。连伯洛又带路去王家院,那里有游击队七八个人,程西民又带路去砖瓦密,那里有游击队十多人,刘兴汉、吕永又带路往村小学校区,那里有游击队二十多个人。王家院的都被抓了,押着到了砖瓦窑,砖瓦窖里抓了八个,逃脱了四个,这四个人都没有枪,拿着刀一路跑一路喊:敌人来了!这时候天开始放亮,小学校的人刚起来,炊事员到校门外的井里摇轱辘打水要做饭,听见叫喊,忙跑进校拉响吊在树上的钟绳,队员们还在取枪拨刀矛,校门外就响了枪声。双方打了一袋烟工夫,各死了几人。后来校内静下来,保安队冲进去,见一伙人搭梯子翻墙要上房,又打下来三四个,别的就全逃跑了。再后来是保安队三人五人一组,挨家挨户搜查,到了一户院子,院子很大,保安队的问王三田:村里还有这好的房子?王三田说:这原是周财东家的西院。没想上房门里就出来了张栓劳。张栓劳在睡梦里听见枪响,以为游击队在训练哩,又沉沉睡去,可枪声很乱,觉得不像是在训练射击,就起来要出去看看。但他已经很讲究了,出门必须要穿上得来的周长安的长袍马褂,还要戴瓜皮帽子。一出门就见院子里有了保安队的人,知道事情坏了,跑是无法跑,就立着只是笑。保安队说:屋里有游击队?张栓劳说:没有呀。保安队说:你是周财东?张栓劳说:啊,啊是。你们是来打游击队的?我去看隔壁住的游击队起来了没。说着就要出院子。王三田说:他不是周财东,他是农会会长,周财东就是他杀的!张栓劳一下子跑到东边厢房门口,门口正放着一把斧头,拿起来了,骂道:我就是会长,周财东就是我杀的!保安队围上来,端着枪用刺刀戳他,他拿着斧头乱砍,一时混乱,一个保安想冲进门里,要从后面戳他,他一斧头砍去,斧头砍在了门框上拔不出来,七八柄刺刀同时就把他戳着顶在了墙上,就被戳死了。王三田说:不能让他死了还穿这么好的衣服!去摘了帽子,剥了长袍马褂。
程国良是前一天傍晚去安家村王希胜家,王希胜是安家村的富户,两人却也曾是一个私塾的吟学。他听说王希胜的儿子生前做大烟土生意时有着一杆枪,枪肯定还在,就想着以拜访老同学之名能把那杆枪弄到手。
去后,王希胜很热情,从院子的梨树下是挖出了一杆枪来,但枪已经锈成了废铁。程国良说这年月有枪不容易,你倒这样糟蹋。王希胜却说枪是要靠人血喂养的,它吃喝别人的血,也就可能吃喝了自己的血,我不埋,或许我都没命了。招呼了程国良吃饭喝酒,挽留能住一宿唠磕,程国良见没弄到枪,就不再住,却多喝了几杯酒,喝高了,已是后半夜才独自回到太峪村。到了村外,土场下藏了许多村民,被告知村里发生了变故,程国良惧得酒醒,眼泪长流:都是我的过错!都是我的过错!村民拦不住,他还是进了村,走到王家院前的十字路口,有人叫:程队长!程国良扭头看时,从四面的墙角树后扑出来十几个人就把他按住。程国良看见了刘兴汉,拿眼睛恨恨地瞅。刘兴汉说:你看啥呀?!两个指头向程国良的眼睛戳来,程国良头一歪,左眼没戳上,右眼球被抠了出来。
刘兴汉、连佑洛、吕永、程西民等在日头冒花时分又赶往土桥镇,看到李得旺在一家祠堂前的土场子上骑马,就上去放声大哭,说保安队包围了太峪村,要一分队快去支援。李得旺是头一天刚夺来镇上盐行掌柜的一匹枣红马,正骑得兴起,听了刘兴汉他们的话,还在马背上就骂道:咋让人包了饺子?这程国良能耍嘴皮,打仗不行么!刘兴汉突然用长矛戳伤李得旺的大腿,李得旺滚下马来,连伯洛、吕永就把他捆了。土场外的杨树下有三个游击队员见状往跟前跑,程西民抢了李得旺的枪就扫射,三人死了一个,伤了一个,一个将受惊的马拉住,翻身骑上返回一分队队部叫人,等人再到土场上,已没见了李得旺和叛徒。发现李得旺的一只鞋在士场子南边的地畔上,估摸是从村南的沟里跑的,追到沟里的梨树弯,没想当时刘兴汉是故意把李得旺的鞋扔在土场子南边的地畔上的,而押着李得旺从北边沟里途经史家垒,先到了太峪村。
一分队后来也赶到太峪村,保安队旱在村外三里地的石畔沟摆下阵势,双方激烈交火,一分队难以抵抗,追到老君坪。老君坪有个老君殿,一分队派二人去给云寺梁报信,其余人在太上老君像前烧香为李得旺祈祷,痛哭流涕。蔡一风、井宗丞接到报信率二分队连夜奔来,一二分队集中兵力再打太峪村,保安队却已转移到了桑木县城,又往县城扑去。刘必达吸取了前几次被游击队攻破城的教训,将所有保安队都布置在城墙上,又将城里群众全集中,以防有生人混入。游击队来了后,无法攻下,又死伤七人,蔡一风只好下令先撤到城外沟道里。部队已一天一夜设吃没喝,见沟道的地里种的土豆还未出芽就去刨,种土豆是把土豆切了块儿再拌上鸡粪和草灰理在一里的,刨出来在沟里的泉中洗了生吃,淮备第二天再上塬攻城。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刚上到塬,忽然起了大风,从来没见过有那么大的风,人必须伏地,不抱住个大石头或抓住树,就像落叶一样飘空,而有的村民在放羊,羊全在地上滚,滚着滚着便没了踪影。游击队根本没法前行,蔡一风无奈撤销了攻城命令,退回沟道,随后进入莽山。
桑木县城再没有攻打,也多亏没有攻打,因为刘必达调来了方塌县一部分保安,夜里又运来一门山炮架在了城门楼,城门楼柱子上还五花大绑了程国良、许文印,李得旺。游击队彻底撒走后,由王三田负责把程国良、许文印、李得旺关押在城内的一个马房里,要在刘必达六十岁生日那天枪决。程国良的那个同学买通了看守马房的保安,送去了一坛酒和口信,又以三十个银元买通了王三田在行刑时一旦程国良先倒下,不再向他身上开枪,五天后的中午,程国良、许文印、李得旺被押到刑场,保安队把他们的家人亲戚都拉来,让眼瞧着枪决。三人不停喊口号,刘必达让割舌头,割了舌头还给押解的保安呸唾沫,唾沫全是血,又把他们的喉管割破。但程国良并不装着昏厥倒下,一直睁着眼站着,枪一响,许文印、李得旺的胸部都中了弹,程国良是枪打在大腿上倒的。等家里人用草席卷了抬回家时,程国良因失血过多,半路上还是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