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我对自己充满了鄙视,我没办法把尼诺从脑子里抹去。我试着完成手头的工作,但我没有心思,我强迫自己,抑制自己,但最后还是很混乱、崩溃。我感觉,事实证明莉拉说得对:我正在忽视我的两个女儿,我让她们失学,也失去照顾。
黛黛和艾尔莎被这种新处境迷住了。之前,她们几乎不认识她们的姑妈,但她们迷恋马丽娅罗莎身上散发的那种绝对自由的气息。马丽娅罗莎在圣安布罗吉奥区的房子像一个港湾,会收容任何人。她用那种姐妹般的,或者说像没有任何偏见的修女的语气,接待那些人,她不在意他们是否肮脏,有没有精神问题,是不是罪犯,有没有吸毒。两个小姑娘没有任何功课,她们带着好奇在各个房间走来走去,一直到很晚才睡觉。她们听着用各种语言说的奇谈怪论,大家演奏音乐,唱歌跳舞时,她们会很开心。她们的姑妈早上去大学上课,午后才回来,她从来都不焦虑,她会逗她们开心,在房间里追着她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假如她在家,她就会搞一些大扫除,也会让她们、我还有那些临时的客人来参加。她不是很在乎我们的身体,而是重视我们的精神。她组织了一些晚间课程,邀请她大学的同事来上课,有时候是她亲自上课,她讲得很有意思,有很多知识,她坐在两个侄女旁边上课,对她们讲,让她们参与进来。
在那种时候,房子里会有很多她的男女朋友,是专门来听她讲的。有一天晚上,在她上课的时候,有人敲门,黛黛跑去开门,她喜欢迎接别人。孩子回到客厅,用一种很激动的声音说:“警察来了。”在场的人都有一丝恼怒,表情几乎有点凶恶。马丽娅罗莎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去和警察谈话。来了两个警察,好像是邻居打电话叫的。她非常客气地接待了那两个警察,她坚持让他们进来,几乎是强迫他们坐在客厅里,坐在我们中间,她又接着讲课。黛黛几乎从来都没有近距离看到过警察,她和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搭讪,还把自己的手肘放在人家的膝盖上。我记得她说的话,她给警察解释,马丽娅罗莎是一个很好的人:
“实际上,”她说,“我姑妈是个大学教授。”
“实际上。”那个警察带着微笑,低声说了一句。
“是的。”
“你说话说得真好啊。”
“谢谢。实际上,她的名字叫马丽娅罗莎·艾罗塔,她教授艺术史。”
他们被困在那里十几分钟,那个警察在另一位年长一点的警察耳边说了什么,最后他们走了。黛黛把他们送到门口。
后来,我也主持了那种课程,我讲的时候,来的人比往常要多。在大厅里,我的两个女儿坐在第一排的垫子上,她们很仔细地听我讲课。从那时候开始,我觉得,黛黛开始带着好奇研究我。她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还有她爷爷和马丽娅罗莎。但关于我,她并不了解,她也不想了解。我是她母亲,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受不了我。她用一种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专注在听我讲,她可能自己也感到非常惊异。可能,她喜欢我用那种平静的语气回应马丽娅罗莎出人意外的批评。我大姑子是所有在场的女人中,唯一表示不赞同我的任何一个字的人。在前不久,她还一直支持我写作、研究和发表文章。没经过我同意,她就讲了我和我母亲在佛罗伦萨的冲突,她对那件事情了如指掌。她引用了很多书籍,说明了一个不爱自己母亲的女人,是一个迷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