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想个办法,把这条黄铜龙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霜寒之翼。
达利斯眼珠子转了转,看着这条听几个吟游诗人吹嘘霜寒之翼听得津津有味的大黄铜龙,突然有些难受,黄铜龙是一种好奇又健谈的生物,一旦被什么事情勾起了谈性,一场谈话能持续上十几天十几夜。
对一条龙来说这点时间不算什么,对一个人类来说就糟糕透顶,谈兴得不到满足的黄铜龙十分容易生气,喜欢把拒绝跟他谈话的可怜虫埋进沙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直聊天直到黄铜龙满意为止…
虫子、活蜥蜴之类的食物,黄铜龙还是会向受害者提供的,如果受害者不吃…这,黄铜龙大概不会让受害者真的饿死…吧?
正当达利斯做了心理准备,决定把这条大黄铜龙吸收进风语者联盟的时候,这条大黄铜龙拿起赫米特罗斯带来的稿件,脸上露出了兴趣十足的表情:“这么说来,你们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煽动人民对霜寒之翼的不满?”
“不错。”达利斯谨慎地说道:“苟里昂斯基大人,现在这些行动的效果并不明显,但是能够经常提醒一下北地人民霜寒之翼的邪恶本质;以及利用一些不太雅观的内容,降低人民心中对霜寒之翼的敬畏,还是很有必要的。”
“啊~哈哈!”大黄铜龙打了个哈哈,达利斯却皱起眉头,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回想却找不到这斯杀气从何而来。
“真是个好主意。”大黄铜龙继续道:“不过你们准备怎么用这些稿件对付霜寒之翼?难道要向地下水道的流浪儿宣传?”
达利斯面皮抽搐了一下,他看着这条一脸好奇的大黄铜龙,很好奇这条龙究竟是凑巧说中还是别有用心?在北风港内效果堪称丢人现眼的宣传工作,就如此被撇出来打脸,让他无言以对。
学者突然开腔:“类似的政治攻击诗歌,在目标管辖区内,无论是宣讲效果还是宣讲方式都有很大的限制,不过在目标管辖范围之外,表达方式就可以相对灵活一些,比如…歌剧?”
“好主意!”年老的吟游诗人一拍掌:“我们怎么没想到这种方法?”
“歌剧?哈哈!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大黄铜龙眼珠一转,突然抓住赫米特罗斯:“你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他编写出来,为对付霜寒之翼做好准备呢?”
银龙少女目光一动,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大人,您要编写歌剧没有问题,但是这个地方不合适呀。”赫米特罗斯一时没反应,达利斯倒是直觉感觉到了几丝诡异,他看着饶有兴味的大黄铜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编制歌剧手续复杂,我们几个器材不足,恐怕难以胜任…”
“今天不行明天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拖来拖去,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成果来?”大黄铜龙一瞪眼睛,抓起赫米特罗斯:“小子,俺们黄铜龙一族不能学那些凡人的官僚组织,遇上什么事情都推三阻四,器材不全算什么阻碍?最初的吟游诗人,不都是敲着石头都能唱歌的?”
“没错!没错!”老学者连连点头,赞同这个理论:“格调和艺术并不是器具能够限制得住的,比如北地蛮人的《雪原长诗》,使用的唯一乐器是树叶,我三十年前在雪蛮部落聆听过这首组诗,那位蛮人萨满大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据说整个北地的野蛮人部落,只剩下他会用树叶伴奏这首歌了。”
他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旁边的达利斯却叫一声苦,说得难听一点,这些兼职斥候和煽动分子的吟游诗人本职工作水平都是三流,哪里有能力编制什么歌剧?眼前这个大黄铜龙明显是陷入了黄铜龙的逗比模式,准备要发疯,这个艺术家竟然还在煽风点火!
只见这大黄铜龙伸手一招,几个家伙就被卷到了一个大山洞里。
“为了打倒邪恶的霜寒之翼,你们就在这里编词作曲,交给我来验收。如果不合格就别想出去了,连个诗歌都编写不好,还妄想着靠这个打倒霜寒之翼吗?”
达利斯看着周围封得严严实实的山壁和整个堵在洞口的大黄铜龙,心中的苦水滔滔不绝地冒了出来。
哪个傻子觉得能靠这东西打倒霜寒之翼?不就是舆论战和恶心人么?
把大量时间耽搁在这里,组织的事情该怎么办?
兼职北地风语者联盟密探的联络员,达利斯心中叫苦不迭,他看着大黄铜龙,难道要求这个家伙代为关说?
…
达利斯扶着山壁,一口馊水从胃肠里涌上喉咙,直接吐了出来。
他斜斜地瘫倒在了地上,满脸的绝望与痛苦。
作为一个三流诗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吟唱出来的诗歌,居然能够带给他们这样的痛苦。
他的喉咙已经完全发哑,连续十几天的生活,让他只有用‘生不如死’这个词才能形容自己的惨状。
离开北风港地下的时候,他虽然狼狈,但是精神状态还是不错,还有闲心思考,等交接了任务回去南方,就可以摆脱北风港地下的臭味,然而十几天下来,他身上变得更臭,衣服已经彻底破烂,几乎变成了野人。
北风港还有水源可以洗衣服洗澡,但是这个山洞里哪有这个东西?
十二天了!他们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达利斯奄奄一息地坐在地上,看见旁边树叶上摊着的带沙子的杂粮和充满杂质的臭水,以及杂粮边那半截生蜥蜴,眼前一阵阵地昏黑。
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吃下去这种东西,还是睡梦中一口咬掉的,醒来之后,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竟然还有些惊喜,随即就有种蜥蜴上半身在胃里面爬行的错觉。
禽兽啊。
达利斯充满悲愤地诅咒着这个自称苟里昂斯基的大黄铜龙,竟然说什么只有艰苦的生活才能催生出伟大的艺术,但是艰苦到土都吃不饱的地步,还谈个屁的艺术?
他开始有些怀疑这条大黄铜龙是不是在耍他们,但是十几天的时间,他们都知道那个一直听着他们唱诗的小姑娘是一条银龙,在所谓善良阵营的眼中,银龙天生就是一种证据;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怀疑这条黄铜龙是条假龙。
但是这日子没法过了,每天就是编词作曲,作曲还好些,这条大黄铜龙提供了许多素材,甚至连那位学者也赞不绝口,一整个计算机体系从异世界搬来的音乐,当然可以糊弄得住这些资讯能力落后的土包子,老学者倒是颇有真材实料,能够分得出来自不同乐手的作品风格细微的不同。为此还得到了这条大黄铜龙的善待,可以吃熟肉和新鲜的食材,让达利斯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连正牌的黄铜龙赫米特罗斯都熬不住了,这些天来,他天天恳求他的苟里昂斯基,甚至都开始管这位同族的长者叫爷爷,但都没什么用。
这位爷爷可是振振有词,身为黄铜龙族的一员,更应该严格要求。
于是赫米特罗斯每天红着眼睛看着大黄铜龙一边看稿子一边大吃大喝,却丝毫不敢发作,达利斯每当看见这条黄铜龙的眼神,都怀疑这家伙会不会突然违背金属龙的教条,暴起吃人。
一切都是作词的事情。
苟里昂斯基说道,必须有足够有力度的文字,才能够对霜寒之翼的声誉造成打击,深刻地接受其阴谋,揭露其隐私什么的,玩三俗情节吸引眼球都弱爆了,要从道理的角度,对霜寒之翼的种种不法行为和阴谋诡计进行深刻的揭露,用什么道理?阶级斗争啊?种族大义啦!人类至上主义啦!想要找道理还不多得是?
其他几个人不知所谓,倒是老学者和达利斯都分外惊叹,老学者对这种高端的讽刺手法非常赞赏,达利斯则是眼前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只是苦了赫米这个作词者,格调低俗的要重写,要强迫把低俗的格调拉高,批判不够深刻的要重写,骂霜寒之翼不仅仅要骂得有理,还要骂的文雅有特色,叙事不能流水账,必须写出史诗大片的效果。
即使这些都满足了,还有更复杂的要求:“跟你说得明白一些:写外貌最多一句,不重要的龙套一个形容词即可,景色特写不允许超过一段,确切地说不准超过五句,谁他吗告诉你写景色越详细越精美越好?读者坐在那里是听故事还是听你讲国家地理呀?这叫做灌水知道吗?还有,每一次更新必须写完一个剧情,不准一个剧情写一半就未完待续,俺们以前管这种家伙叫做断章狗;最后,更新要快,我是在锻炼你呀少年,一天不更新上三千词怎么在这行上混?就你这个更新速度,还不如列萨托斯·爝焰那个大宦官呢。”
赫米特罗斯看着被撕成两半的新手稿,跪在了大黄铜龙的脚边,一把血一把泪地抹在黄铜龙大腿上:“苟里昂斯基爷爷,我真的不行啦!你天天不给我吃的,还逼着我每天写稿子,你说一天三千词才能混?这些日子我哪天写的少于两万?你看在我如此勤奋的份上,饶了我吧!”
“勤奋有什么用?勤奋有用的话哪来的那么多扑街吟游诗人啊?啊我的乖孙子,我相信你有天赋,这是在锻炼你,要用这惊人的字数来逼出你的天赋。”大黄铜龙哈哈大笑,达利斯在一旁冷眼旁观,突然觉得这个笑容后面隐藏着某种东西。
他悲鸣一声,身上的乏力感提醒他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处,只有等这个奇葩的黄铜龙大发慈悲,赶紧把他们放了。
“赫米先生,比起大多数字都不认识的家伙,您的诗歌天赋相当不错,至少这几天的锻炼让你有了很大的长进。”学者晃晃悠悠地点头,随后摇头晃脑,颇为佩服地对大黄铜龙道:“先生所言的写作手法虽然有些功利,但针对性颇强,以我猜想,这种写作方式写出来的文字,必然情节推进快速,节奏明快,容易吸引听众。”
“不错不错!”大黄铜龙哈哈大笑,看着这个老头心里也是很佩服,没想到这群傻比吟游诗人里面,还有一个有真材实料的,一眼看透了这种写作手法的优越性。
老学者心中颇为兴奋,他看着大黄铜龙,开始猜想这位古龙年轻时候是不是做过专业的吟游诗人,才能够拥有这种心得,他心中有喜有忧,这等技巧推广开去,必然对吟游诗人行业产生震动和刺激。
但是这样的写作手法,会不会让吟游诗人越发功利,抹杀了艺术性呢?
这位一生研究吟游诗人艺术的老学者如此想。
十天之后的达利斯变得如同一个纯粹的野人,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泥土,蓬头垢面脸色憔悴,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头。
不过喜讯是经过几番整改,新版《白龙之歌》一体成型,终于让那位大黄铜龙满意啦!
赫米特罗斯和几个吟游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那一直堵在洞口的大黄铜龙一阵哈哈爆笑,浑身金属黄色潮水褪去,体形迅速膨胀,轰隆隆地碎石落下,一条更加巨大的白色巨龙撑开洞口。
达利斯瞳孔一缩。他看着这条白龙,和白龙脚下仍旧笑得非常灿烂的银龙小女孩,脑子一时短路了一下,思维逻辑完全没有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这条表情戏谑的白龙联系起来。
“哈哈哈。”这条白龙大笑:“你们几个胆大包天的傻子,在北风港鬼鬼祟祟,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霜寒之翼!”达利斯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