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去医院。”
严烈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现在叫救护车过来,远比他直接把人送去医院要慢得多,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等救护车过来,干脆不顾她的反对,直接拉开车门把人放在了后座。
季云晚头晕的厉害,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有些低血糖了,好在严烈没直接把她扔上去,可被放在车上的时候,身下的东西还是把她硌的皱起眉,她伸手一摸,掏出一个卷宗。
“别乱动东西。”严烈上了驾驶座,往后看了一眼。
季云晚把卷宗放在一边,“是你的车太乱了,严警官。”
严烈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姓严?”随即就看到了自己留在车窗上的电话和姓氏,没再说什么,准备直接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了事。
如果放着让她自己去等救护车,也会有过路的人帮忙,然而……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苍白着脸闭着双眼的女人。
以她虚弱的模样,再加上这副长相,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
“家属能联系上吗?”严烈问她。
季云晚勉强睁开眼睛,说:“送我去警局。”
严烈丝毫不为所动:“我说了,我就是警察,你要报警,可以直接跟我说。”
季云晚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还是没笑出来:“不会有人管我的……警察也不相信我。”
看来意识已经不清楚了。
严烈加快速度,不到十分钟就开进了最近的医院门口,然后直接把车开到了急救中心,停了车他就拉开后车门,一手穿过她的背部,要把人从车上抱下来。
然而她却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季云晚抓着他的衣领,狭长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眸看穿他的大脑一样,“我说了,不要送我来医院,就算你是警察,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当事人自己的意愿?”
严烈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一向没有特殊对待过任何女性,然而眼前这个不是罪犯,而是……一个虚弱的,自称受害者的女性,所以即便被她抓着衣领,他也不能做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是受害者吗?那么作为警察,我有资格保护每一个受害者的身体安全。”说完这句话,严烈就不由分说把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就她现在这点力气,哪里反抗的了他,季云晚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救护车,排斥感顿时涌了上来,“我已经在医院住了半年多了,我不能再进医院了。”
严烈脚步一顿,猛的低头看向她,“你……”
季云晚的脸色越发苍白,这一番折腾下来,她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了,可与他对视时,她的眼底依然荡漾着笑意,“你知道我是谁,是吗?”
“季云晚。”严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季云晚。”
“对。”季云晚松了口气,断断续续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早就在医院呆腻了,我醒来后,医生已经给我检查了身体,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我知道我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昏迷了太久而已,你真的不用这么麻烦再把我送回……”
她话还没说完,严烈已经抱着她继续往急诊科的方向走了,正好门口有医生在,他抱着人大喊道:“医生,这里有个病人!”
这一声吼的,那正站在门口拿着手机发信息的医生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
季云晚瞪大眼睛:“喂,你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听得懂。”严烈嘴上这么说的,姿态却极其强硬:“就算你没什么问题,现在也去不了警局。”
已经有医护人员匆匆推来了推车,严烈把人放在床上,最后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话,随即转身走了。
“局里可没有医生照顾你,季顾问。”
季云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远,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而自己则被推进了急诊科,头顶上刺眼的灯光让她叹了口气,任命的闭上了眼睛。
原澈听到季云晚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在去机场接专家的路上。
“因为季小姐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所以让我们暂时不要告诉你……”
原澈正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处喝着水,听到这里一口矿泉水喷了出来。
他立马掉头去医院,结果又听到护士在电话里说:“……可是我们也没想到,医生刚给她检查完身体,一个不留神,她就自己离开医院了,走的时候身上穿着原先生你留在病房的外套,实在对不起原先生,我们实在是没想到季小姐的意志力这么强,刚醒过来竟然就能自己下床走动……”
原澈脸色铁青:“你在逗我玩儿呢是不是?就算今天是愚人节,这个玩笑也一点都不好笑。”
“原先生,我们知道你有多重视季小姐,所以我们不会跟您开这个玩笑!季小姐的的确确在早上醒了过来,而且做过了检查,也的的确确是自己离开了医院,我们已经调了监控,她到了医院门口就坐上出租车走了,实在是抱歉,我们也——”
原澈按断了电话,思绪三秒,打给了自己的助理帮忙调动人脉找人。
挂了电话,他又打给了楚风。
“楚风,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原澈深吸一口气:“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楚风:“原澈,我也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但是我也说不出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开口:“季云晚醒过来了!”
原澈:“你怎么知道的?!”
楚风:“……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应该知道?”原澈皱起眉:“你知道她在哪里?”
“是,我刚刚接到消息,她去了她七个月前她晕倒的那个地方,正好被我们队长捡走,现在已经被送到人民医院去了。”
“什么?!你说被谁捡走了??”
“别激动,我们队长是个好人!季顾问一根头发都没少!”
原澈:“……”
季云晚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前依然是空白的天花板,然而,她很快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醒了?”
她转过头,原澈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虽然他冷着一张脸,确实看上去非常冷酷,但是,他通红的眼眸非常轻易的让他冷库里的冷气全都漏了出来,那种既愤怒又委屈又欣喜又强装冷静的表情,让季云晚忍不住笑了起来:“呦,阿澈,半年多不见,你已经长那么高了?”
“你还有脸笑?你竟然还有脸笑?!”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原澈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恶龙咆哮一般愤怒的朝她低吼:“你知道我知道你醒了是什么心情吗?半年多不见,半年多不见?!那可是整整二百多天啊!你知道这七个多月我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给你请了多少个专家给你治疗最后都没办法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你倒是好啊,刚醒来还不让人告诉我?一个人溜出医院,我他妈满世界找你你知道吗!!”
说到最后怒吼的声音已经逐渐嘶哑,他整个眼睛变得通红起来,在季云晚怔愣的目光中,他粗鲁的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继续咆哮:“你知道我听说你变成植物人的时候,我是怎么……我是怎么……”
“阿澈……”
“你知道我听说你醒过来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可你竟然不让人告诉我,你还不给我打电话,你竟然不第一个给我打电话……”
在别人眼里,原澈情商智商双高,长大后学业有成,成功继承了他祖父的跨国公司,在生意场上风光无限,可在季云晚眼里,这个大男孩一直都还是一个别扭又霸道的孩子。
她也早就料到他一定会非常生气,可是此时此刻她也意识到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是有些欠考虑。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醒来的那一刻,她谁都不想见,什么也不想说。
她只想去一个地方看一看。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病床上沉睡了七个月,没人知道七个月前她的灵魂就被禁锢在了那棵树下,除非亲自去看一眼,否则她浑浑噩噩还置身于潜意识的梦境世界里,只有再一次回到那个地方,她才能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死,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那个让她遍体鳞伤的恶魔,果然还是逃的无影无踪。
“是我错了。”季云晚说:“我应该第一个告诉你,阿澈,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只那么一句话,就让原澈满腹的委屈和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年前,季云晚救了他意图自杀的母亲,也挽回了他险些荒废的前途,从那以后,整个原家都将季云晚视若珍宝。
所以明面上,原澈是季云晚的合作伙伴、投资人,实际上两个人一直亲如姐弟——当然,季云晚是这么看待的。
“过来。”季云晚朝他伸出手,原澈有些不情愿,但看她那双瘦弱淤青的手,还是把脑袋凑了过去,让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听到病房里平静下来了,楚风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原澈瞥了他一眼,楚风想挤出滴眼泪应一下景,但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挤出来,只好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季顾问……你,你醒了?”
季云晚,“楚风,我正好要找你。”
“太好了,我们都期盼你早日苏醒,看来原澈这半年的努力还是没白费啊,哈哈哈……”
“那个姓严的,是你们刑侦支队的,是吗?”
楚风尴尬的笑容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我们严队?你怎么知道?”
“哦,张队终于退休了?”
“不是退休……是降职。”楚风说:“严队是从临市调过来的,在刑侦界名气不小,属于破格提拔。”
“难怪,原来是新上任的支队长啊……”季云晚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他是怎么跟你说找到我的事情的?”
楚风咳了一声,“倒是也没说什么,就说去之前案子的案发现场看了一下,正好在路边捡了个人……”
季云晚:“然后呢?”
楚风:“然后,没有然后了……”
原澈不满道:“什么叫捡了个人,能捡到云晚是他的运气吧。”
“应该说是我的运气。”季云晚扯了扯嘴角,说:“运气好了,遇到的是一个正直的刑警队长,运气不好,就是杀人犯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楚风和原澈两人同时心里泛起一股凉气。
运气不好的那次,她可是差一丁点就丢了命。
季云晚问:“这么说来,这次的案子,也是他负责了?”
楚风说:“你刚醒,还是先别考虑案子的事情了,还是先好好休息……”
“休息?我休息的还不够久吗?”季云晚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冷漠:“七个多月的休息时间,已经足够了,更何况我的顾问身份还没有被撤销,所以,我还是有资格协助你们案件的侦破的。”
“明天,我就去认识一下你们的新任支队长,顺便向他表达一下把我从路边捡过来又送到医院的感激之情。”
楚风还想再劝,季云晚却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意味深长道:“相信我,你们一定会需要我的协助的。”
楚风刹那间就想起了曾经某个不愿意回想的记忆画面,警惕的后退了几步。
原澈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了,病床上的季云晚露出些许揶揄的笑容:“怕什么,我可是一个有原则的催眠师,不会随随便便就催眠别人,当初是你硬要见识一下的,我连你的费用都免了,怎么,这么久了心理阴影还这么大?”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结束了,大家还有时间看文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