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夫人沈氏难产死后,温随安看在老泰山平西王的面子上并不敢再续弦,内宅主事的人一直都是李氏,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虽然没有嫡妻之名,但也已经有了公认的嫡妻之实。
李氏这些年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的,哪里听得进温玉这一句贱妾?当即气得眼圈发红,一双美目泪涟涟地看着温随安,好像在告诉他你女儿欺负我,你快给我做主。
温随安一直都很喜欢李氏,李氏没有沈氏那样出众的美貌、高贵的家室,有的只是对丈夫无尽的顺服和温柔,在李氏的面前,温随安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阿玉。”温随安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还是要端起一点当爹的威严,“李姨娘虽然是妾,但是她到底也算是你的庶母,还是你弟弟的亲娘,说话的时候务必放尊重点。”
李氏原本还以为温随安会狠狠训斥一通温玉,哪里想到温随安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因此越发不解气,可又不敢发做,于是只能低下头不做声地暗自垂泪。
温玉捧着茶盏,不动声色地瞥了李氏一眼,冷冰冰笑一声。、
这些年,她远在西北跟随外祖父长大,很少会回到武恩侯府这个自己的家中,在她不在的这些年,李氏早就已经觉得自己是温家真正的女主人了。
看着这一家子,温玉从心底替自己的生母沈氏不值。
沈氏跟温随安的婚姻就是一场笑话,在温玉看来,温随安根本配不上自己的母亲,如果可以重来,温玉真的希望生母从未嫁给过一个像温随安这样的男人。
她的母亲美丽尊贵,生来是西北边塞上的一朵玫瑰,当年之所以会嫁给温随安,不过是一场赐婚。
先帝猜忌外祖父这个外姓王在边塞的兵权,所以温玉的母亲沈夫人就要作为棋子嫁回京师,为的就是让外祖父母女内外掣肘。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温随安靠着妻子娘家一路走到现在,在心里却恨着妻子一家,觉得沈家趾高气扬,觉得自己低声下气,等到母亲和外祖都死了,温随安便把剩下的仇恨放在了她这个亲生女的身上。
温玉知道,在温随安看来,她就是他身上的一块难以洗清的耻辱标志,她的存在昭示着他过去的十数年在岳丈和妻子的压迫下过得多么低声下气、多么不像个男人。
温玉把手中的茶盏稳稳一放,话是对着温随安说的,一双眼睛却笑吟吟地看向李氏:“父亲,妾就是妾,哪怕养得再尊贵,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在正经的主子跟前,该怎样就是怎样,您说是吧?把一个妾当做正经女主人来对待,岂不是要让外面的人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没一个规矩?”
这话虽然听得温随安不痛快,但说得的确也是实话,这些年他虽然宠爱李氏,但是也一直没生过要把她扶正的心,毕竟李氏的出身摆在那,一个县丞的女儿罢了。
一个妾,骂一句也就骂一句,温随安想,只要把这个祖宗送出去,他也就功成身退,暂且能忍就忍吧。
“是,你说的是,到底也就是个妾罢了。”温随安权衡利弊后,假笑两声,“我就是想着,她不懂事,你没必要和她计较。你在家里也就待这几日了,别平白叫这些人扰乱了心情。”
李氏没想到温随安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老爷……”
“行了!”温随安只想息事宁人,“阿玉就在家这么几天,你就不要闹了,今天叫她来是来对嫁妆单子的,你快些把事办完,不要拖延了。”
温玉坐在交椅上,抬起眉梢,饶有兴味地观赏着李氏面容上复杂的表情。
李氏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惹温随安的不快,心里再不爽也只能暂且忍耐,而且温随安说得对,温玉在家留不了几天,等她嫁出去,这个家还是她李氏做主的。
她收敛心绪,脸上艰难涌起一个笑容:“是,我这就让人把列好的单子呈上来。”
温玉悠然一挑眉,端的是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样子,等着李氏把嫁妆呈上来:“快点,我忙着呢。”
李氏压了火气,作出满脸笑容,正要转身去办,忽然间,一直抱着她大腿的儿子温聪睿却突然跳出来,指着坐在主位上的温玉气急败坏叫嚷道:“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惹我娘不开心?我要打死你!”
温聪睿年仅八岁,虽然是庶出,但是作为温家的独苗,一直备受温随安和李氏的疼爱,养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是全家捧在手心里的魔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现在看到自己的母亲在温玉面前受辱,他心里当即就觉得不爽,立刻就跳出来,想要上前教训温玉。
温阮见到弟弟突然冲上去,吓了一跳,她是知道温玉性格的,因此连忙冲上去:“弟弟,别!别去!”
而温聪睿哪里肯听,他自认为是这个家里最厉害的人物,有时连爹爹都要让他三分,哪里害怕温玉这个姐姐?
“让你欺负我娘和我姐姐,我打死你这个坏女人!”温聪睿肥头大耳,跑起来摇摇晃晃像个肉球,声音尖锐,神情恶毒,长得一点也不讨喜。
温玉不紧不慢地笑起来,看着面前冲上来的温聪睿,闲闲按了两下拳头,嘎嘣作响。
来得正好。
她正巧好久没揍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