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柳生绵随大长公主重慈替亡夫回乡归葬,在返京途中偶遇了孤独珩和黛云软,便去求了重慈的恩允,将落难的二人邀上了船。早在复宠前,柳生绵就想明白了,与其一辈子以色事他人,还不如转换思路,成为班驸马那样给公主办实事儿的心腹。他正愁怎么扶植为自己所用的新人呢,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经柳生绵的引荐,孤独珩和黛云软二人也见到了这位全天下一等一尊贵的女人。长公主年逾四十,因一直以来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起来左不过三十出头。秀眉凤目,百媚横生。玉颊朱唇,更是明艳无匹。举手投足间的慵懒逸态,流露出的风情万种,乃凡俗人等不可企及。
她府上面首二三十,从不缺黛远山这样的玉面书生。在他们还拥有那股子不受世俗污染的纯净气质之前,她倒是乐意宠幸一番。以后,泥淤荷花了,丢在一旁就是。想留下的,她偌大的公主府,闲人还是养得起的。忍不住寂寞想要自由,想要离开的,她大方遣一笔钱,好聚好散就是。
公主的凤船刚抵达京城,独孤珩就十分君子地敲响了黛云软居住的客舱,希望她下船和跟自己一起走。黛云软虽对独孤珩之前的黑手耿耿于怀,不想与他接触过密,但为了王知彦,还是坚定道,“咱说好一到京城就去替王二公子申冤作证,自然得一起。”
“我来提醒你跟我一道走,是因为我怕柳生绵借口劝你去公主府做客借宿。你是不知道,你可惹麻烦咯。”
“麻烦?”
“我看啊,大长公主瞧上你了。十有八九要纳你为面首。”
“这可怎么行呢。我是...我是什么身份,独孤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大长公主跟柳生绵不知道啊。所以啊,我才想带着你早点离开,先去投靠我伯父再说。”
柳生绵本有意劝留黛云软,但黛以需要为王知彦去三司陈情为重,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他也只好暂且作罢。
在国丈府小住了几天,又悬着心、吊着胆被三司传唤去配合调查,今日总算把该了的都了了。她找到独孤珩,想问他借些盘缠,带着王知彦的骨灰回幽州。黛云软打算买短程的客票,每到一个码头就下船沿江寻找阿葭的下落。阿葭伺候自己的时日虽然不久,但到底有些主仆情分在。而且,阿葭以一敌多的勇气更令她钦佩!她不愿放弃这气逾霄汉的姑娘。
独孤珩却摆了摆手,说不妥,“黛姑娘,你之前虽借居在定北侯府,但定北侯与我幽州刺史家也是正式定了亲的。在外人看来,论亲疏程度,无论如何知彦兄的骨灰都应该由我护送回去。且委屈你再等我几日,等万寿节一过,咱们就启程回去。”
“既如此...那可否劳独孤少爷你帮忙派些人手,沿入京的江岸寻找一下我的侍从阿葭。那些查案的官员说遇劫的客船上没有找到她。她生死未卜,我不能不问不闻...”
“这是当然!”孤独珩连连答应了下来。眼前的妙龄姑娘面如凝脂,美目盼兮,容色极美。饶是年纪轻轻流连花丛、阅女无数的他看了都不免感慨一句此女只应天上有。昨夜他随几个堂兄跟京城的一帮勋贵子弟在京城最大的青楼“愿君多采撷”里喝花酒,亲睹了那京城第一花魁的风采。虽然额秀颐丰,妩媚动人,有香钿宝珥增色,更显富贵逼人。可他总觉得,若黛云软站在她跟前,这燕笼月也会在顷刻间暗淡无光。见生在帝撵之下的堂兄们将这二等货色视若珍宝,藏了宝的独孤珩心里暗暗得意。
孤独珩敲着算盘,若能讨她做外室或姬妾,也算金屋藏娇,享尽齐人之福了。他这段时间才到京城,应酬很多。前阵子发现她女扮男装后没多久,又遇上了多事的柳生棉,实在不好打她主意。无论如何,返程幽州时一定要将她拿下。
“黛姑娘,等我这两天忙完应酬,带你去京城好好逛逛。因知你是女儿身,我实在不忍让你为定北侯府抛头露面,所以才将你留在我伯父府中。”其实他是担心她以远山公子的名号出席各种筵宴,不小心暴露了女儿身份,招人惦记。“你以前生活不易,才不得不假作男子谋生...如今却不一样了,只若你愿意,我可以...”
“独孤少爷——”意识到气氛不对的黛云软忙出声打断,“我偶然听国丈府的丫鬟们说京城有个叫漱玉铺的店专门卖女儿家的首饰,里头的发簪精美绝伦,很受追捧。你若得空,不妨替知蔚小姐买一支带回去。”她意在提醒他已有亲事在身。
“我与王知蔚的婚事全乃父母之命。我对她并没有感情。黛姑娘你也知道,高门子女的姻缘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说话的。”
“……”
“这样吧,后天我正好有空,黛姑娘既然说漱玉铺的首饰好看,那咱们就去瞧瞧。烦请姑娘你替我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款式,我也好多买些带回幽州,分给家中的妹妹们。”给女眷们带手信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带眼前的妙人儿开开眼界,折服于自己的财力。
两人结伴去漱玉铺前,独孤珩提议先去繁台听听戏,吃吃茶点。黛云软换好一身天青色的男衫,头上仅一条浅色飘带,简洁而干净。
范嘉璿带着一二侍从,赶着回国子监上学,行在大街上,被人不小心一撞,回过神来才发现荷包不见了。这可是他娘亲亲手为他绣制的,当即扭头,呼上小厮,拔腿追人。
黛云软跟独孤珩正并肩前往繁台。听前方有人在高喊“抓贼啊——”,又见疑似飞贼的人拿着钱袋迎面跑来,她不假思索伸出脚一绊,那人就跌了个狗吃屎。还来不及再爬起来,就被赶来的范家小厮按住。
范嘉璿制服了飞贼,讨回了荷包,反身朝黛云软道谢。黛云软笑答,“路见不平,举脚之劳而已,公子不必挂怀。”
范嘉璿见眼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公子言笑吟吟,温润如玉,不由多看了一眼。
“黛公子,我们走吧。”独孤珩出声提醒。
范嘉璿这才看清黛云软身后的郎君是前些天在繁台见过的独孤珩。当时人多,他就远远瞧了一眼因遇刺而成为热闻人物的当事者。聪慧敏捷如范嘉璿当即猜到了这个“黛”的身份,试探地问,“敢问阁下可是远山公子?”
黛云软有些讶异,自己的名号已经那么响亮了吗?她迟疑地点了点头,“这位郎君,黛某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在下姓范,名嘉璿,是国子监的监生。远山公子的一曲《思君不见下渝州》流传甚广,我心甚爱。还有,公子你随定北侯家二公子进京献礼时遇袭的事儿,我在京中也有耳闻。”提到遇刺的遭遇,范嘉璿也适当地黯了黯神色。
“原来如此……”黛云软了然道。
“说真的,我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飞贼。更想不到的是,居然因祸得福被远山公子你出手相助。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相逢即是缘,远山公子远道而来,又与我范嘉璿因机缘结识,我自当尽地主之谊……”
……
入夜,疏星淡月,断云微度。清贵世子裴赴远陪着外公英国公守在含苞待放的昙花前。国公府的几个小辈都一一来请安了,唯独不见往常守时归家的范嘉璿。老爷子才发话问,刚巧范嘉璿遣了小厮回来,道明在外迟迟不归的原委——正与同砚新朋雅燕飞觞呢。
夜更深了,温玖在国公府门口为裴赴远牵来宝骏,“世子,奴才刚才听说前夜嘉璿公子被人偷了荷包,追贼时被正巧路过的独孤珩和黛远山拔刀相助。这黛远山是定北侯的门客,莫非是定北侯刻意安排她来接近咱们嘉璿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