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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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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他那么说,她的心都会猛地颤栗一下。接着,她觉得心还紧缩了一下似的。有那么几秒钟,仿佛停止了跳动。于是,周身的血也停止了循环。而脸部的血,就蓄住了。那时,她觉得自己的脸颊热起来了。她所以知道自己脸红了。如果他不是他,而是另外的某些人;比如诗人、作家、影视编剧,总之挺文学的,或自以为挺文学的些个人,那么她是不会那样的。肯定不会那样。即使他仅仅是一个爱读读诗,爱看言情小说,甚至仅仅是一个爱唱通俗歌曲的人,她都不至于会那样。因为对于以上诸类男人,他以为,他们如何说道一个女人与他们的关系,是不大靠得住的。因为他们想必皆是善于利用语言打动女人心灵的高手。或者是熟记流行歌曲里的糜词嗲句的男人。但他可不是那一类男人啊!除了几位在中国太著名的唐朝的诗人和宋朝的词人,他再说不出中外任何一位诗人的名字。而他居然也能背出的几首唐诗宋词,都是中小学的语文课本里就有的。他对言情小说嗤之以鼻。他连偶尔看碟也不看爱情片。她越告诉他那多么经典他越不想看。理由是爱情离他这个其貌不扬的五十出头的男人太远。经典的爱情离他更远。他不愿被与自己无缘的事件所影响。至于流行歌曲,有时候他倒是也唱一唱的。但是从没唱过情歌。连老情歌也没唱过。只唱某些很男人特点的歌。比如“送战友,上征程”、“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之类的歌。有几次她曾陪他唱过。可她刚唱几句,他反而不唱了。显然是因为她的嗓音很好,而他的嗓音太粗太哑,又只会吼着唱。还总跑调。在她面前,他的自尊心往往表现得又敏感又脆弱。因而,可怜。如同一个穿破鞋子的孩子,企图将顶出在破洞外边的脚趾尽量缩回鞋子里边去,却办不到。

“你为什么非说我是出现在你的命里了,而不说我是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呢?”

她曾这么问他。

而他,愣愣地看着她。分明的,一时搞不懂她问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回答呀。”

他想了半天,才含糊其词地说:“这有什么可问的嘛!我没事儿的时候总在想,你怎么就会出现在我的命里了呢?那么想的次数多了,当然说的时候也就那么说了……两种说法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不但以其昏昏,使人昏昏,等于什么也没回答——居然还反问起来了。

而她之所以心灵震颤,正是震颤在这一点上。

“你怎么就会出现在我命里了呢?……”

原来他总在这么想。

如果一个男人总在这么想一个女人和他的关系,对他的意义——那么这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可就太不一般了!太重要了!太不可取代了。

在他们的关系中,这肯定是一个事实。

但他用“命里”两个字,而没用“生活里”三个字,其实还另有原因。在他那儿,觉得“生活里”三个字太过文绉绉的了,所以不愿那么说罢了。他觉得说“命里”,更意味着是在以俗常的字眼说话。他宁愿用俗常的字眼跟她说他们之间的关系。认为那才更能表达他的真情实感。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有些女性,天生就是容易“受”感动的。是的,此处我们谈论的是“受”,而不是“被”。“被”感动,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实际上,人作为人,一生一世,大抵总是会“被”感动几回的。大抵。不曾“被”感动者,不是人。是类人的怪物。混迹于人中,比专门伤人害人的怪物更危险。更可怕。因为本性上既是怪物,又偏借托人样混迹于人中,便一定是时时处处想要专门干伤人害人之勾当的。真的那种怪物尚可防范,假托人样而又混迹人中,防不胜防。所以更危险。更可怕。

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性,上帝在她们的生命将形成未形成之际,自有想法地往里点进了一定量的悲悯。是一定量的。超量了,她们以后就无可救药地变傻了。上帝老伯在做这一件事儿时,其手是很有准头的。于是那一定量的悲悯,最终发酵在她们的人性之中了。如同“面引子”发酵在面团中了。再企图分解出来都没有办法了。

所以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性,无须乎别人成心感动她们,她们往往自己就把自己弄得大为感动了。以至于她们自己在感动着了,别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呢。

比如其貌不扬的是老板的男人,他虽然看出他的漂亮的秘书一副特别感动的小模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主要是由于他在话中说了“命里”二字。

“命里”——“生活里”……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尤其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一般是不能敏感到二者之间的区别的。也根本不会去深究它们的区别。

作为说法,那实际上又真的有什么区别呢?

属于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我们,就如此这般地属于着百分之九十九了。

一种字眼不同的说法——三千余万美元,兑换成人民币是两亿多啊!……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儿——感动了我们的怎么竟可能不是后者而居然是前者呢?

如果谁某朝某日非常诚信地对我们说——喏,这三千余万美元今后属于你了……

那我们将会感动成什么样儿啊?!

我们很有可能感动得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于是失态地满地打滚,甚至神经崩溃。

但是那美人儿,却更对“命里”这一种不同的说法着迷!仿佛那两个字的价值是三千余万美元的数倍;是能不断地产生出三千余万美元的变钞机。

那么,这便是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人和我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区别了。

我们永远“被”感动在实处。

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人,却往往“受”感动于虚无之境。

使我们“被”感动往往是很简单的事——把我们所喜欢的白白送给我们,倘还要说成“敬赠”,说成“请笑纳”,那么我们十之八九的时候便“被”感动了。

使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人大“受”感动,比起来似乎更简单——两个别人不常那么说的字眼,难道不比“敬赠”给女人三千余万美元是更简单的事儿吗?

但是要说难,也很难。虚无之境乃无穷之境;“形而上”在“形而下”的上边,和无边无际连在一起了——谁知道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人,所喜欢的究竟是那无穷之境中的什么稀罕玩艺呢?

那其貌不扬的是老板的男人——用他“妹妹”女记者的带口头语的说法真是——太他妈的幸运了。他从无穷之境中抓“六合彩”似的,碰巧抓着了“命里”这一个同样太他妈的虚无的字眼,又偏偏更他妈的碰巧是他的秘书,那天生容易“受”感动的美人儿一直想要却又一直不知跟谁去要的“东西”!

以往都是他亲吻她。她乖乖地被亲吻就是了。即被动,又谈不上有什么享受可言。她心里有的,主要是悲悯。悲悯于一个是自己老板的,其貌不扬的半老不老的男人,对她的美貌那一种小心翼翼的,有时候甚至是战战兢兢的,仿佛非分占有因而自感罪过似的膜拜顶礼式的爱欲。他在与她做爱时无疑是很能也很善于满足她的。但他在对她表示亲爱时,却几乎从没令她陶醉过。

但那一天情形发生了变化。

因为那一天她陶醉了。

她陶醉于“命里”二字。是从他口中说出的,所以连他对她的亲吻对她的爱抚,仿佛与以往相比也发生着妙不可言的质的变化了……

她不仅感到陶醉,还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主动的激情在她的心房里澎湃。

于是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亲吻起他来。

那是长时间的深吻。

她吻得极其动情。极其投入。也极其享受。如同第一次燃起情欲的维纳斯本人。

相反,其貌不扬的男人反而没怎么陶醉。他内心里甭提有多么的犯糊涂了。我们都有经验的,人一犯糊涂,该陶醉的时候那也难以全身心地陶醉了。

但他“被”深深地感动了。糊里糊涂地就“被”深深地感动了。她那么一反常态那么主动那么情欲饱满地爱他,让他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他向她指着那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代表着三千余万美元的一串阿拉伯数字时,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儿也没起一点儿异样的变化呀!他将意味着拥有权的一应文件交给她时,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儿还是没起一点儿异样的变化呀!

怎么她一下子就这样了这么主动了呢?

虽然不明所以,但毕竟是“被”感动了。

他就流泪了。

而天生容易“受”感动的女人,一下下用她的亲吻,轻轻吸去着淌在“被”感动了的男人脸上的泪行。

两个人那一天各自都感动得令地老令天荒似的。

事实上他们并没海誓山盟过。

那一天他们相互之间说的话,所问所答,基本上就算是了。如果有第三者听了,也许认为不是。但在他们各自心里,都给出了算是的结论。

容易“受”感动的女人,不禁容易令我们莫名其妙地感动于虚无之境,匪夷所思之时;还特别地喜欢升华她们那一种超现实的形而上层面的感动。靠的是只有她们头脑里才具有的不同寻常的想像力。我们不幸又幸运地归于了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具备那么一种想像力的。不具备自然难以快乐着她们的快乐幸福着她们的幸福,却也免除了苦恼着她们的苦恼忧郁着她们的忧郁那一种麻烦。到时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从那一天以后,当秘书的天生容易“受”感动的这一个美人儿,就真的爱上了是老板的那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她想像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女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外加上想像他是一个坦诚的男人。

她这么想像他,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儿理由和根据的;但也不是一点儿思想阻力也没有一气呵成的。

他基本上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自从她出现在他“命里”了,他再也不涉嫌任何低级趣味的事情了。连黄色的段子、黄色的手机短信息,都会引起他强烈的反感了。仅就此点而言,他简直也快属于百分之一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现而今,在咱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尤其男人,不是对一切“黄”的事情“黄”的东西都欢迎得不得了暗地里或公开地乐此不疲么?

和我们归于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相比,认为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是可以成立的一个事实。

在这一点上,她对他的想象是不无理由不无根据的。

她想象他是一个纯粹的人,就遇到一点儿思想阻力了。也可以说并不是什么思想阻力,只不过是思想障碍。障碍产生在她自己的头脑里,非是什么外界影响强加给她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头脑里怎么会有如上那些关于人的标准了。总之有着的就是了。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之下竟印在头脑里了,她回忆不起来了。但每一想起,觉得是挺优美的几句话。但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纯粹的人呢?什么样的男人又是纯粹的男人呢?她不能自己对自己给出一清二楚的结论了。所以她就想,一个纯粹的人,大约是自己希望本本色色地活着的人吧?她知道那一直是压抑在他心底的一种希望。他曾向她倾述过的。她理解了。也相信了。他只向她一个人倾述过,所以这世上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解那真相。同时他极力向她说明,他根本不可能本本色色地活着。因为他必须经常与许许多多和他一样不能够本本色色地活着于是将自己的本色厚厚实实地包裹起来的人打交道。于是她进一步想——一个自己希望本本色色地活着的男人,起码可以被看成是一个希望“纯粹”起来的男人吧?别人使他不能,是别人的过错啊!

于是在这一点上,似乎也有几分理由和根据了。

他坦诚么?

他无疑是坦诚的。但仅将坦诚奉献给她一个人——他膜拜顶礼,甘愿为奴为仆的美神。而对于一概的别人,他则是一点儿也不坦诚的。他所有对别人的坦诚那都是精心设计了的表演。如同造型师为这个星那个星精心设计形象。

但这世界上,有谁对这一概的别人们时时处处事事无比坦诚的先例么?没有的呀!连相互爱着的男女之间,坦诚也是十分可疑大打折扣的啊!能被一个几乎忘我地爱着自己的男人坦诚对待,已经很幸运了呀!现而今,在咱们中国,女人无论如何不能也不应该对男人要求太高呀!他若是不仅对自己,对一概的别人们也无比坦诚,那他不就是圣徒了么?自己凭什么要求他非得是一个圣徒不可呢?——这么一想,采取有保留的态度看待他,就也觉得他算是一个坦诚的男人了。

她清楚他绝对地不是一个高尚的人。

世上何曾有过什么高尚的商人呢?

他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不用掰开了也不用揉碎了细看;只要揭开盖子打眼一看,尽是伎俩;尽是阴谋诡计;尽是歪门斜道……

唉,唉,但是……但是仅仅就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而言,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他是一个高尚的男人呢?

“如果我翻船了,那么我就自杀……”

“只有我死了,你在国外才是平安无事的……”

一个男人如此这般无私地爱一个出现在他“命里”的女人,难道爱得还不够高尚么?倘连毫不利己,专门利自己所爱的女人的一种爱,都不能说是一种高尚的爱,那么世上岂不是就没有一个女人能回答得清楚——爱得高尚的男人,究竟还应该对女人怎么个爱法了么!

于是,在她心目中,绝对地不是一个高尚的人的他,分明也显示出高尚的一面了。

而他是一个有益于女人的人,这已是一个毫无疑问的事实。自己便是一个证人。

但他也是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么?

她觉得——这,要看怎么评价了。

他做的事情,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也解决了许多人的工作问题,饭碗问题,家庭温饱问题。是他给他们开工资嘛!他们中,有些人显然不是人民,是人民的“公仆”。他自己不是也承认吗?——他使他们人不知鬼不觉地成了家私百万家私千万的偷偷富起来了的“公仆”。他们不是终究也是中国人么?而在他的公司里工作的大多数人,那就肯定的当属人民的一部分了——打工者;刚出校门因为找工作到处碰得头破血流的大学生,研究生;包括残疾人……凡是流落到他名下的,他都能给一份儿工作,给一份儿工资。有时明明不缺人,也收留。十来年里,他们成百上千。凡在他名下谋份差事的人,往往对他感恩戴德。因为他对他们,能在工资方面尽量体恤着点儿。在做度假村这一大项目之前,还从不许传媒宣传自己……

天生容易“受”感动的这一个小女子,靠了她那一种女人才特有的想象和她那一种女人才特有的思维方式,一次次的,一层台阶一层台阶的,将那个是她老板的,其貌不扬的,对她爱得特别“无私”因而也几乎可以说特别“高尚”的男人“重塑”了一番。

完成了对他的升华了的再认识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之美丽也随之升华了似的。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仅仅美在其外的女人了似的。觉得自己的心灵也更美了似的。作为一个女人,她心灵中原本就是没有什么丑恶的。更没有什么邪恶。世人对美丽的女人历来大存偏见。源于嫉妒。源于她们的美使我们感到的自卑。是的,她们的美对我们这类外表淹没在“大众脸”中的人们,是巨大的精神压迫。所以我们常常对她们的美评头论足,说三道四,贬损之而后快之。其中最为卑鄙的贬损,便是似乎很一致地认为——女人的外表越美,心地必然相反。我们容忍有时候也愿意心平气和地面对这样的现象,即在文艺的形式中,外表美心地也美的女人,比邪恶的美女要多得多。但在现实生活里(而不是在我们的“命里”;在我们的“命里”,我们的态度那又截然不同了)我们的立场每每相反。我们宁愿坚持那些连我们自己都不深信的看法,并影响他人。一个人类社会的真相其实乃是——一个女人她如果有美好的容貌,正常情况之下,她心灵中的丑恶和邪恶,那就不会比我们相貌平平的人还多到哪儿去。即使她们不如我们聪明,哪怕与我们相比非常无知,她们的心灵还是要比我们干净。起码比相貌丑陋的人较容易变得干净。

而她,正是一个心灵和外表比较接近着一致的人。她每独自咀嚼他所说的“命里”二字,想象自己是一位女神。一位天使。要以自己的美,并且能以自己的美,去改造和拯救那个是她老板的其貌不扬的男人,助他事事成功。自从她出现在他“命里”,她比谁都看得清楚——他变了。他的某些想法也变了。于是她暗暗的自鸣得意。得意于自己的美丽的意义。

她暗中打听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在国外的确切地址。

她做出了这么一种决定——如果某一天必须由她来办,那么她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三千余万美元转到对方们的名下。

她做出了这么一种决定以后,觉得自己同样变得接近着高尚了……

当她也从他对面缓缓没入温泉时,他望着她,满脸洋溢着幸福,愉快地笑了。

每一块瓷砖都是绿色的。没有任何图案的清一色的绿色。池底是浅浅的绿色。所谓芳草如茵的那一种茵绿。池壁和一级可供人坐的石阶是深深的绿色,所谓“林梢一抹青如黛”那一种“老”绿。绿到那么一种程度,再绿就不是纯正的绿色了。池外的每一块瓷砖就都不是纯正的绿色了,而是乌绿的。绿得几近于黑色了。绿中有黑。黑而不黑。黑而仍绿。于是绿得高贵。

那每一块瓷砖都价格不菲。从国外买来的。

她曾说:“我喜欢这度假村,辛辛苦苦的使它成为现实了,也给咱们自己留一套房间吧!”

他就为他们自己保留了这一套最高级的套房中位置最好的一套。位置最好就是最隐蔽的。为他们自己保留的意思那就是无论接待多么显要的客人,这套房间都是客人不得涉足的。

依他的主张,原本是要装修成红色的。也是由浅到深到黑红的三色瓷砖。

他想象在那样的三色瓷砖以及一池温泉的衬托之下,她那天生丽质的白玉也似的裸体,肯定会美得令他惊艳无比。

她当时分明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从后搂抱着他桶一般的腰身,与他脸脸相偎,小声对着他的一只耳朵说:“你呀,你真是满脑子对我有层出不穷的色情的想法。”

他不禁辩道:“不是色情的想法,是情色的想法。现在时兴说是情色了。”

她半使劲儿没使劲儿地咬了他的耳垂儿一下,以嗔怪的语调说:“以后不许你一想到我,满脑子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你整天那样,怎么能把想做的事情做好呢?”

他问:“那依你的打算,该用什么样颜色的呢?”

她说:“现在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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