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史书中的肃凛帝VS真实的肃凛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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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载,肃凛皇长女,蒹葭三年诞,少聪颖,慧超群,卓尔不凡。圣皇筵前朝孤老教导,通法政知民事,乃延续国祚不二之选。

然,皇夫因私下联系旧部触怒延泽女帝,遂自囚于秋迟宫,尔来十又三年已。肃凛因此为女帝不喜,女帝亦常苛责,母女二人离心日久。

肃凛性情大变,做事愈发偏执,每与朝臣争执,拳打脚踢乃常事。更甚者,派府兵围住官员私宅。先是一顿皮鞭炒肉,后再悬挂于房梁之上,以供瞻仰。

被女帝责罚后,怨念陡增。终至走上一条不归路,弑母囚父,谋夺政权,后世称之“霖铃之变。”

数百年过去,古籍化灰,古事成烟,古人作土。

她的一生波澜壮阔,既有弑母的悖逆之举,亦有退敌于边境的丰功伟绩。既有数不尽的腌臜的恶事,亦有政通人和百废待兴之举。更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是,她后宫始终空着,虚席以待。

奚俟放下瓷碗剩着的糨糊,摊平残破的书页,小心翼翼的拿毛笔蘸取,然后刷在残缺之处。回想到脑中关于肃凛帝的一生,幽幽一叹。

姜雁杳颁布法典,废除旧朝酷刑,轻徭薄赋,没人记得。姜雁杳修缮河道,整治海上盗匪,没人记得。姜雁杳亲上阵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没人记得。好事之人在乎的居然是她空缺的情史,就因为她是女帝?就要被人肆意揣测,肆意抹黑,肆意批驳!

这不公平,史书由胜利者书写。

凭什么别的皇帝只要不出大错寿终正寝,就能被吹出一通彩虹屁。而她做了那么多,还是被人讥讽女子德不配位?

更何况根据这几天他的观察,扶燕虽然是女尊王朝,但是男子亦可做官。

开朝之初,一朝臣道:“陛下为何通融男子参政?”

延泽女帝笑道:“不必不忿。孤知尔等心意,你们跟随孤在乱世中揭竿而起,打天下就是为了证明女子未必不如男子,女子另有广阔天地。只是若是孤效仿前朝,一味打压男子,那又和他们有何两样?需知,我们所求,是真正的大同。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举贤任能,才是评判的准绳。”

朝野哗然,遂具称:“是。”

奚俟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因为院长和里面管事都是女性,包括他成年后知道这么多年资助自己上学的老师也是位很杰出的女学者,比起一般狂妄自大的男性,他的性格更柔和,也更能站在女性的角度感同身受。

“呼……真是了不起!”

他对于姜雁杳的了解仅存于课本和老师的兴奋褒扬,未曾想到,自己居然有缘来到这里亲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跌宕起伏的壮阔人生。

奚俟难以抑制内心的起伏,转身打开了窗户,呼吸新鲜的空气。稍稍整理一番情绪后,给书页按照页脚标注整理好,端详片刻发现修补过后的书中间犹如绿叶间的脉络延伸,他一时间为这时代的造纸术所迷。

“在想什么?”

他一抬眼,发现是老师在微笑着问他。

随即,奚俟收敛眼中异样的色彩,道:“弟子在后怕。”

“那又是为什么?”她接着说道,张行道对这个新弟子很好奇,任是谁见了一身奇装异服的俊俏少年浑身湿漉漉躺在岸上都会好奇。

更何况少年梦中晕厥时口中喃喃“修复、古籍……破损”之类,醒来后又一副柔顺可欺的呆傻模样。张行道于是乎就起了恻隐之心,毕竟现在小倌馆也不在少数。若是扔下少年不管,只怕是下场凄惨。

“若不是先生救命之恩,学生怕是落宿江水的一具无名枯骨。大恩大德,学生真不知道如何报答。”奚俟考虑片刻道,经过这两天的逐渐熟悉,他大概已经摸清了事情的脉络。

他不知道由什么不可抗力的原因穿越回三百年前的扶雁王朝,就像是玩游戏一样,时间暂停在这里,而张行道更像是游戏系统发布的重要npc,从自己穿越的节点开始,历史的齿轮就已经开始悄然运转。

张行道一身红袍官服腰系青玉环佩,叮当作响,和蔼的说:“为师观你所修复古籍,功力深厚,偶有奇思妙想,为师也大为震撼。但是……”她稍顿一顿,接着道:“切不可骄傲,为师只是为你谋一份简单差事,还有一月就是闻登宴了,陛下会亲临鹤唳,你可要抓住机会。这只是你的起点,可远远不是你的终点。”

奚俟心下一惊,他可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个时代的教育。虽说跟着资助他的老师学写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但是这个时代的典籍知识他脑中实在是库存不足。

官员选拔考试,他该如何应对?

且看下回分解——

帝阙。

迎紫殿。

朱红朝臣乌泱泱跪一地,大殿上鸦雀无声,姜雁杳额角流血,嘴角却还是笑容满面,“圣皇息怒。”

延泽帝冷眼看着月白色常服的女子,明明是女儿,但是她的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仇人。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圣体要紧。”

庭下或是真的担心爆发家庭大战,或是想看母女内斗的,都开始了各怀鬼胎的劝解。

扶雁女帝仔细端详大女儿一阵,眉眼间的锋利跟他如出一辙,越是如此,她越是怒不可遏。

姜扶舟被女帝盛怒之下扔过去奏折打伤了皇姐而心悸,惴惴道:“母皇息怒,巡查使者假借搜查私盐之名,暗中大肆收受贿赂。皇姐先斩后奏,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连根拔起嘛。”

延泽帝道:“所以她就敢直接带着京兵围困朝中大员府邸,将要朝圣的臣子一顿捆绑抄家。这般漠视皇威,她可真是寡人的好女儿。”

姜雁杳五指紧紧扣紧,唇色发白,鬓角的鲜血直流,眼神里面的倔强刻入骨髓。

这时,出列一老臣道:“臣这里有江淮两岸的私盐贩子陈情书,并且官盐商贾已经招了,是左大人令她将盐价提高至三倍有余。是以官盐的价格居高不下,私盐泛滥成灾。”

大殿上先是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御史的参奏声此起彼伏。

寒栖殿下跪下道:“既然她死有余辜,皇姐也是事急从权,还望母皇从轻发落。”

姜雁杳心底冷笑,只怕她骑虎难下,更加不会轻饶自己。这傻白甜妹妹倒也不是故意害自己,真正害自己的另有其人。

果然,皇次女语音刚落,旨意便传下,“长公主跋扈恣睢,不尊圣威在前,更有违逆悖论之举,屡次惹是生非。念在事出有因,令其于长秋宫闭门思过,不许侍奉。”

姜雁杳说不出自己是死了心还是终于来了的解脱,居然笑着跪地接旨,也没有人给她包扎伤口,就这样被颤颤兢兢的宫人领出大殿。

毕竟她只能叫“圣皇,”而姜扶舟却可以亲昵的叫“母皇。”

这就是差别。

她名字与扶燕中的字音同,而二妹的名字中可以将扶字堂而皇之的取在前面,说不出来的讽刺,更是对皇长女的莫大羞辱。

长秋宫的景色一如往日寥落。

往来的宫人退出朱红漆门,“吧嗒”一声上了锁。

姜雁杳单薄的背影在大殿里面久久伫立,孤伶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鹤。

———

到了宫门即将落锁的时刻。

红袖左等右等不见长公主归来,分外焦急。添香没心没肺的在小几旁甚没吃相的啃起来绿豆糕,被姐姐训斥“只知道吃,没有良心”也只是停顿了片刻。

她撇嘴道:“姐姐急也没用,要我说不会出什么事的。长公主是陛下的长女,陛下再不喜欢,还能杀了她不成。”

“放肆!我看你是恃宠而骄,无所畏惧,这般悖逆之话都口无遮拦。”红袖神色转冷,责令添香跪下。

添香见姐姐真的动怒,瑟缩的蜷在凳子上。眼看红袖越来越生气,连忙跪在地上。

殊不知红袖生气是因为添香说中了她最担心的事情。红袖苦笑,自从皇夫避入长恨宫后,长公主就跟圣皇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圣皇甚至屡次莫名迁怒长公主,经常不问原由就妄自责罚。甚至连登基之时就答应的册封皇长女一事也绝口不提。

她时常害怕。

害怕陛下会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这时,桃红夹衣的丫鬟来报,在红袖耳边低语几句,红袖沉吟片刻,道:“在滢堂见客,都给我小心侍奉。”

“喏—”

那人穿着黑色斗篷,脚步不紧不慢,极有条理规矩。红袖先行待客,焦急说:“公子深夜来此,可是带来我家公主的消息。”

男子将斗篷拉下,面容俊朗,风华绝代。

突然赶来的添香“呜”的一声惊呼,被姐姐呵斥着退下。

男子不在乎的一笑而过,随后说道:“早朝御谏台突然发难针对私盐案一事参奏肃凛,家主虽然提前安排人辩解,但长公主行事实在太过……不羁。女帝还是罚长公主于长秋宫思过。”

红袖听闻长公主出事先是惊惧,得到裴公子的保证又放下心来。

“依裴公子的意思,陛下打算将长公主关到何时?”

“无需担忧,不多日科考要开始了。依照典法,需由长女暂领督察官一职,我会请母亲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只是这几天得委屈雁杳一二。至少得等到陛下气消。”

红袖喜极而涕,行礼道谢,感激道:“裴公子对长公主一片赤诚之心,奴婢必当转达。”

裴衿见含笑不语,缓缓饮尽一盏茶,从容带着小厮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绿碎碎念:这章是个修罗场啊哈。温馨提示:裴公子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但他绝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不要被他蛊惑,站□□cp哦,不听话的话伤心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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