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鹤唳宴会后,延泽女帝病了一场,情况来势汹汹,御医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懈怠。红袖心想,据宫里的探子来报,是因为当年征战时的旧伤复发。大概是真的病痛的厉害,女帝接连罢了三日的早朝,一应国事交由阁臣决策,犹豫不决的则投票表示。
直到今天女帝的身体才好转起来。
是以早朝姜雁杳是逃不掉的。
她早就在侍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捧着玉碟,乘着宽敞地能放下一张双人床那么大的马车入了宫。
本来她还担心会不会触碰女帝的霉头,却惊讶发现女帝今日心情出奇的好。居然只是大概问了国事后就不再出声,等着下面臣子禀告。
“臣有本启奏!”出声的是工部右侍郎陈妤,她虚岁不过三十。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身居要职,前途无量。
“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寂静的大殿格外响。
“邯夏侯所管辖浮泉州连月干旱,百姓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甚至到了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残酷境地。可是邯夏侯知情不报,毫无作为,请陛下严查,肃清朝纲!”
延泽女帝精神看起来不佳,眉头紧缩,厌恶的看向了低着头的姜雁杳。姜雁杳目不斜视,低着头,闪过错愕,但并无惧怕之色。
陇川将军复经生的位置在武将的最前头,等陈妤先状告后,他又随之打蛇随棍上道:“这苟寻怎得如此糊涂?不该呀,他毕竟是……”后面想说些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肃凛后沉默了。
光禄大夫邱重暗道要遭,这邯夏侯年逾古稀,是最早跟随女帝打天下的那一班老人,更重要的是,这人是女帝的一块心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女帝不过因为那人一句随口念的诗,就定下来年号。蒹葭元年,女帝入主繁都,谁知在外地驰援粮草的商奉雪意图勾结叛军谋反。女帝随即亲自携一万将士兵临南端,而本该在皇宫中等着女帝得胜归来就举行册封皇长女的故池皇夫却沉默的出现在了城墙上方。
他素衣风华,风猎猎,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背叛女帝的难道不是他吗?为什么他又表现出如此伤心的表情?
却听见他在城墙上让女帝单独跟他谈谈,而他当时作为女帝的智囊,在不远处跟随。他只隐隐约约听见几句不清的话语。
“我知道你早就想她死,没想到你会这么迫不及待。”
“她的胆子太大,大到敢觊觎朕最珍视的。”
“故池……别怪朕,朕只是不想失去你。”
柳故池脸色苍白,道:“你还是认为我们有私情!还是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认为我一定会背叛你!”
……
后面还说了什么,他本来还胆颤想听,却被皇夫冷冷清清的一眼吓破了胆,随即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只知道最后,女帝沉默着妥协,接管了南端,并未下旨屠杀或者惊扰当地的百姓。而南端当时的城主就是苟寻。
女帝对此事沉默多年,似乎在拿捏着皇夫的把柄与他对峙。
不过邱重担心的当然不是当年私交泛泛的苟寻,而是南端道的监城御史是与自己有师徒名分的房扬师。
只怕要殃及池鱼喽。
他能做些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甭说写信告诫徒弟了,他不落井下石就算全了师徒名分。
“由邱重、户部傅君越、陇川将军复经生抽调京中一队人马明日奔赴浮泉着手调查此事,开仓放粮,减免此地赋税两年,以待修养……”等到下朝后,圣旨才被各方势力知晓。
姜雁杳背负双手,煎熬的站在院子中,天边的霞光正巧燃烧到最激烈的那片火烧云,紫的绚烂中红色炙热,她也不觉得热,满身的寒凉肃杀几乎要将人击毙。
这次的事情表面是在针对邯夏侯,其实背地里还是在针对她。
世人谁不知,邯夏侯苟寻原来是个江洋大盗,被谋士柳故池和商奉雪共同献计降伏。
只是。
他们选错了人。
她早就是个孤家寡人。
别说她那个便宜父后的亲信效忠,她连她那个爹面都没见过几面,反而因为他的关系受女帝迁怒,动辄就被罚。好熬的诸如跪雪地,被荆条抽。不好熬的就更多了……
姜雁杳翻了个白眼,但是此事背后的人用心险恶,她岂能被轻易算计?她定要将此事背后的人揪出来,让他知道,她肃凛,只有她算计别人断然没有别人算计她的份!
———
天气放晴,恰好姜雁杳今日休沐。
“长公主是说邀我一同踏青?”奚俟惊讶的说。
添香莞尔一笑,恰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粉莲。
“是。请奚大人先行准备吧。长公主最不喜等人的。”添香严肃告诫。
奚俟虽然不知道姜雁杳葫芦里面卖什么药,但是也不能拒绝,于是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
二人梳洗作罢,各自换了一身常服。姜雁杳身着水蓝色的襦裙,做工精良,又搭配了件淡黄色的披帛,这种配色若是在别人身上定然俗不可耐,可在姜雁杳身上却既典雅又耀眼。
奚俟不同于往日的不是绿色就是蓝色,而是身着玄色锦袍,圆领刺绣长寿花,这衣裳勾勒的极修饰腰身,姜雁杳看着难得焕然一新的奚俟,眼睛一亮。
奚俟坐在姜雁杳的马车上还是很拘谨,不苟言笑,二人就沉默着到了郊外的竹波园。刚下车,奚俟不由得赞叹一声此地的景色,虽说是竹波园,姹紫嫣红亦然开遍,但是开的井然有序,步入其间总觉得误闯仙境。
建造此地的人更是别具巧思,曲水流觞伴着弦声高昂,流水席面赫然被建立在竹园中央的堂屋。又花下重金买下不少的颂竹的诗篇和画竹的画卷,或是高高悬挂在枝头,或是藏于假山嶙峋,若是有缘人能寻得,那就当作赠礼。
这么大的气魄可不多见,此事也是成为竹波园的噱头吸引了不少有头有脸的贵客。
姜雁杳下马车就被一管事推着笑脸迎上,奚俟茫然跟着上去,那管事回头见有个美貌少年跟着主子,脑子一转,露出“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表情,奚俟明白他是误会了,不过这时候不方便解释,也就由着他去了。
管事自然不敢对他主子露出刚才那样猥琐的表情。
他公事公办式样的将姜雁杳引到一处雅阁,里面焚烧着静心香,水点具备,姜雁杳大袖一挥,不甚讲究的坐在椅子上。
奚俟不明所以,安静的落座在她对面。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道轻轻的女声,“大人可有把握,卑职这次可是将长公主得罪狠了。”
“放心,他活不到会繁都定罪那天。”男子的声音狠戾又阴冷,“陛下的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平时恨不得杀了长公主,我将明晃晃的把柄递到她手上,她反而手软了。怕是对那位旧情难忘!”
“群芳乡有个老讲师,临摹人的字一等一的相似。你去搜写苟寻与朝中朝臣的书信,让他仿照着写一封送给长公主的信。”
“是。”女子谦卑答。
奚俟听懂了,原来姜雁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这处竹波园也是她的产业,专门为了她提供情报并发展眼线。
外面交谈声渐渐没了。
姜雁杳听到二人的交谈,表现出果然如此的从容。她让奚俟跟上自己,径直离去,上了马车,二人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下到了一处繁华所在。
至于为何说此地繁华,实在是因为外面实在是太热闹。奚俟正思考姜雁杳带着他来了何处,却见姜雁杳在下面桌子里面摸索出一张纱。
她扔给奚俟,让他戴上。
奚俟照做了。
跟着下来,才知道姜雁杳为何让他这么做。她居然带着他来了繁都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思眷楼!
而外面这么热闹是因为迎来送往的艳俗男子在招徕生意。
奚俟有些不太适应。这才知道她让自己戴上面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奚俟蒙着面纱跟在姜雁杳身后,姜雁杳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半张玄铁面具戴上,奚俟撇嘴,让他蒙着女子戴着的面纱,自己戴面具。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的肃凛长公主!
二楼的老鸨盯着两人很久了,他心想,这少年郎的姿色虽不如何千娇百媚,但也是清姿无双,他这楼里面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压过他去,这大人有如此艳福,为何还往他这楼中进?
难不成真是家花哪有野花香,没有不偷腥的人?他又看着跟在姜雁杳身后的少年,又觉得他楼中的客人只怕要将这少年生吞活剥,更是恨铁不成钢,在背后狠狠剐了姜雁杳一眼。
前面水池的客人在玩皮杯。
女子散漫的等着害羞的男子将酒水先含着然后哺入她的口中,奚俟被刺激到了,直到这时他才确定自己穿越的是女尊王朝无疑了。
他呆呆看着,面红耳赤。
姜雁杳好笑的拉了他一把,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落座到后面,压着他的身子,伏下贴着耳道:“那是陈妤。”
奚俟这才找回理智,仔细辨认前面色令智昏的女子,确实是陈妤无疑。她身为朝廷命管,居然光天化日下在秦楼楚馆里面如此放浪形骸。
他皱起眉头。发现周围的男男女女不知为何突然吻到一起。
其实是因为这时候里面的迷烟已经燃烧的差不多,加上天色黑了,本能也就更加掩盖不住。
倏忽,最前面的陈妤似乎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我氛围,她扭头往这里看,奚俟刚心道不好,就被一道温热的气息封锁住躲避的方位。
姜雁杳又一次的亲了他,隔着面纱,她的唇瓣柔软又湿润。冰凉的铁质面具微微擦疼了他。
这次,不再是上次的蜻蜓点水,而是带着少许试探。奚俟羞涩茫然的要爆炸,她居然伸在舔自己,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雁杳使劲扳过他的头,借助亲吻将自己藏在他身后,躲过去陈妤的查看。
她微微喘气,却不如何羞涩,而是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奚俟,似乎在等着他的反应。
奚俟彻底成了木头人,红着脸任由姜雁杳拉着自己追上陈妤。
作者有话要说:香就留言吧嘿嘿(* з`*)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