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河官道上。
杨柳依依,昨夜刚下来一场细雨。叶更俏,枝更茂,舞动的倩影在砂土地面上灵活缠绕,似发丝相缠,又似情人低喃。
绿荫下,一对精练的人马正在修整。差不多十余人,男女皆有,一女子正伺候呈递上盛水的囊,那人接过,灌了几口后放下。姿态优雅,有种从小养就得贵气使然,眸子清亮,挽着干练的发髻。
领头女子气宇轩昂,一身大红骑装,艳丽无双,神采飞扬,她时不时看向官道大途,看似不经意却又好似在等待写什么。
约莫一时三刻后,旁边的羊肠小道传来“吁”的声音,挥鞭声传开,一白色大马阔步驰骋而来。少年脚蹬长靴,窄袖紧腰,白色襦衫下摆垂在马腹部,潇洒多情。
谁家陌上少年足风流。
姜雁杳回眸一笑,紧接着迎上去。
“你还是来了。”她的话语中自信惬意,带着散漫的笑意。
“微臣身负皇命,自不敢擅离殿下身侧。殿下是要去浮泉州?”
“当然。”
二人相视默契一笑,姜雁杳一声令下,手下收整后便开始赶路。
……
浮泉州。
浮泉位于富庶的南方,鱼米之乡从来都是它的美称。地段四通八达,水利天时,其沿江地区青江鱼尤为肥沃,肉质滑嫩细腻,每每有游客来此,必得尝鲜方不需此行。
直到今年天降大旱。
也没有什么预兆,就是突然连续一月未曾下雨,靠着庄稼和农庄吃饭的人就着急了,求道问仙,祈雨诉求,龙王游行活动等。百姓的心里愈发焦虑,自发谢罪,群体跪在东户旱田。黄土干涸形成了巨大的裂缝,沟壑纵横的仿佛被刀剑洗礼。
忽而,黄沙密布的沿岸小道上,一对红色小轿子被人缓缓抬着往上面祭台走去。抬脚的四个轿夫五大三粗的,面色黝黑,死气沉沉。轿子的锦绣帘子被风吹起,露出些“呜呜呜”的沉闷声息。
恰在这时候,狭路上出现了另外一对人马。领头女子骑在高大马匹上,睥睨的目光冷眼旁观眼前的一切,并不做出手的准备。
奚俟默默观察片刻,眼前的明摆摆的是送亲车队,只是这气氛,不仅不欢喜,反而透着几分肃杀和阴冷,难免奇怪了些。
少年不了解这时的习俗,少女确是了解了并且在实实在在冷眼旁观。南边地区旧朝时候就有祭祀河神的传统,由当地名望最盛的族长衔领众乡亲,巫师为祝,燃香三日,祈祀舞跳到第四日的晨辉撒到庄稼上,完成这些事情还是不算了结。
还有最后一项祭品,河神娶亲。相传,管理湘水河的神女法力高强,因为百姓误将神女的夫婿青江鱼神给捕捞上去,烤了吃。惹怒了神女,降下天罚,足足有一月有余未曾下雨。百姓为了平息上神的怒火,就准备了送嫁队伍。直到绑着少年的小船缓缓被卷入江河中,神女的怒火这才渐渐平息,大雨倾盆。
于是,他们更加认定这项祭祀。
大抵是,痴情的人本就少有,更何况是神仙,三心二意不在话下。
扶燕建朝以来,此项恶习屡禁不止。姜雁杳只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只是她不想暴露身份。若是就此帮别人一把,泄露了自己来此地的消息,恐怕是得不偿失。
可是,总会有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拉入战局。两对人马一前一后行了一会儿,来到一处地界后,不知从哪座石碑后面窜出来一个老嬷嬷。她眼尖如电,掀开了帘子后,一眼望去,露出嫌弃的神色,口中不知道囫囵个念叨着什么。突然,她往后看了几眼,眼睛一亮,灰败的脸色几许狂喜,发现女子人多势众。
她犹豫一下,黑黝黝的眼珠诡异的转动,居然让手下速度放慢点。夜幕降临后,与姜雁杳一行人一起在树荫下稍作休息。奚俟本就好奇,加上二人之前的争吵并未说开,相处间很是尴尬,他就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趁着夜色偷偷去查看轿子里面。
乌鸦绕着树枝难听的嘶哑了几声后,不详的气氛笼罩了这里。奚俟刚被突然袭击的乌鸦吓了一跳,看着轿夫围着篝火,慢慢靠着树木石头都睡着了。他悄悄掀开帘子,却被吓得一激灵。原来轿子里面是个小少年,身上被捆着麻绳。
里面的嫁衣少年被他惊吓到,想要尖叫又被手绢堵住了嘴。奚俟只得压低声音道:“你是谁?他们为什么抓你?”
小少年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坏人,情绪稳定下来后。奚俟拿开了他嘴角的手绢,等着少年开口。
嫁衣少年道:“我本是黎族族老的孙子,前些日子因为大旱导致颗粒无收,族中的大伯姥就提议迎河神,族中适龄的男子就只有我一个,姥姥也因为她强行将我掳走,气急攻心之下就……”黎裳悲哀的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水从腮帮旁滑落。这时,奚俟才注意到嫁衣少年容色虽然艳丽,但是右边脸颊连接着脖颈的地方有好大一块青紫色胎记。
没等他提问,就看见黎裳突然变镇静的目光,他刚奇怪,就被一股突然袭来的重击敲晕过去。
再等他醒来,他眼睛被一片红色覆盖,身上也被紧紧捆了起来。他想呼救,结果发现嘴里也被堵住。奚俟焦灼的心想,这可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睛,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待宰的羔羊成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那伙人早就盯上了他,他还自己傻乐乐的羊入虎口!事已至此,只能等姜雁杳发现什么不对来救他,但是在此之前他也要积极自救才是。
姜雁杳早上醒来,只见属下护卫如丧考批,又赶紧在场中看了一圈,奚俟不见踪影。她怒火中烧,戾气藏也藏不住。
她喊:“小鱼。”
忽然从树梢上跳下一个黑衣少女,看上去很冷酷,即使面对姜雁杳也是非常不服。
姜雁杳生气说:“你为什么等他们将奚大人给抓住了?”
名叫小鱼的少女说:“属下要优先保护少主的安全。若不是属下暗中解决了她们留下的人,少主如何能安然无恙在这里质问我。”
话语中竟带着些埋怨,小鱼又道:“更何况,那奚大人莽撞的很,居然独自一人冒险。不过,他虽然愚钝,生的却实在漂亮。难怪能被那伙祭祀河神的媒婆看上。”
姜雁杳眉头青筋直跳,忍住不发怒。她又问:“他们使用了什么下作伎俩?”
她这次出来,精简人手,虽然只带了小鱼一个暗卫,但是带的府兵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却连个照面都没打,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被撂倒了,实在是让她气闷。
小鱼翻了个白眼,念叨说:“他们将迷香放在篝火里面燃烧,你们又恰好在风口,自然一个不漏全吸入了。”荒郊野岭,最忌讳突然烧起来篝火,怕遇到豺狼虎豹或是黑熊。
姜雁杳脸色苍白,明白是自己大意,居然没看出来那老女人早就悄悄瞄上了奚俟。
一行人沿着轿夫留下的脚印往山上追去,追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密林深处,一少年仅仅穿着中衣被捆在大树上。
不过不是奚俟。
黎裳被红袖救下后,惊魂未定,道:“那小公子怕是被当做祭品捉去了。”似乎是难以启齿,他又接着道:“巫祝一直嫌弃我貌丑,恰好碰到与您一起的公子,顿时惊为天人。”
剩下的事情,他不说,姜雁杳也能猜到了。奚俟怕是因为一句俗语“好奇心害死猫”才被捉了去。
姜雁杳又气又急。
这就在黎裳的领路下,往山上的祭祀群赶去。红袖一路上不敢吭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时万事不记挂的长公主如此焦急的样子,吓得她也不敢去触碰长公主的底线。
等到快到山顶的时候,黎裳突然开口说:“大人您带的人太多,目标太大,不如轻装简行。您选几个人跟我先行探查底细。”
姜雁杳沉吟不语,眸光闪动道:“说的也是。红袖就你跟我先去看看,其余人隐匿马匹和踪迹,原地待命。”
“属下遵命!”
等到黎裳带着姜雁杳和红袖往山顶上的崖上走去时,姜雁杳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被捆在靠在悬崖上的枯树上的奚俟。
奚俟眼睛瞪的极大,看见她身后呜呜想要说些什么。
他被抓的这段时间,逐渐想通了一些问题。那少年艳丽中透着诡谲,话语中虽然描述身世凄惨但是神色玩味,处处透着古怪。如果这少年跟这伙祭祀河神的人是一伙的呢?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从一开始就在途中挑选猎物呢?
黎裳突然暴起,从袖子中掏出把短匕首袭击姜雁杳。姜雁杳却出其不意的抽出腰中剑应对,红袖厌恶的看着眼前骗取同情,反而狠下杀手的黎裳。
不远处的贼子袭击而来,就在红袖担忧之际,手下的府兵神兵天降,双方激烈交战在一处。
黎裳诧异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姜雁杳不答,心想你这白莲的技术还得再练练,碰到祖宗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鉴别白莲哪家强》,下句你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