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沉默了下,把发簪收了起来:“没什么。”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景殃居然发现了簪子,还给送了过来。
他这是有多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啊。
不对!
鹿白霍地起身。
景殃在皇宫居然有眼线,能悄无声息地送来东西!
她第一反应是给父皇说明此事。
自从九年前的洛水之战结束后,景殃跟皇帝的关系就变得极差。
景殃能派人送东西,且如此明目张胆,那他在皇宫一定有内应。
但下一瞬,鹿白就想通了。
景殃如此大摇大摆地把东西送进皇宫,就说明他不怕自己报信。
所以,父皇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可能他一时奈何不了景殃,只能僵持。
鹿白定了定神,继续看信。
边朝月在信上道:“小鹿,你多注意一个近日来京的人。”
“我收到消息,西戎素来爱去他国游玩的元嘉小郡主,近期要带着西戎的珍稀花株过来参加百花宴的热闹。”她道,“但西戎没什么好人,你提防着点。”
元嘉……
鹿白若有所思。
她听说过这个小魔头。
西戎皇室的最小郡主,年仅九岁,恶劣跋扈,名声在外,无人敢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鹿白合上信,心想。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那个人人憎畏的小魔头已经进了京城里。
浓黑的黑夜中,某处宅院的树上,一个小女孩把玩着鞭子,笑嘻嘻地眺望远方。
“这就是东郦嘛……”
墨竹监视了楚宁王府几日,在一个明媚的中午逮到了景殃出门,赶紧把这个消息带给鹿白:“郡主,景殃刚刚去拜访了广南王。”
鹿白皱了皱眉:“我广南王叔叔虽然退出朝堂,但低调沉稳,为人颇好。景殃此番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心。”
“不过这也是个好借口。”
鹿白越想越觉得可行,瞬间充满斗志,戴上帷帽,拿了钱袋火速出门:
“为了感谢他给我找回发簪,我特意买了谢礼,亲自送到他府里,我好聪明!”
“郡主啊……”墨竹撕心裂肺的声音远远消散。
鹿白逃出宫后,径直往西市而去。
西市是京城所有商铺的所在地,上至高雅店阁,下至摊贩楚馆,各式各样无所不有。特别是西市里的花满街,每天夜晚亮如白昼,宵禁都管不到它。
花满街尽头坐落着久负盛名的风月楼,每晚都人潮涌动,灯火通明。
除了普通平民,权臣高官、皇子宗亲也爱过来。
这其中的经济脉络更是错综复杂,每个店铺背后地掌舵人,不是哪个重臣就是哪个皇室宗亲。
但多年来,这么大一个市场能始终繁荣发展、屹立不倒,是因为在这个经济脉络网的顶端,有某个权势滔天的大佬在背后作为靠山。
鹿白跑到卖桃花酥的铺子,排在长长队伍后面。
这家铺子的糕点很出名,桃花酥是他家的招牌。
店主是个手艺人,祖传一种可食用的花香味料,这种材料用在桃花酥上可以使糕点清香扑鼻,极受年轻闺阁小姐们的喜爱。连宫中御膳房都做不出来。
她等待许久,拎着打包袋往回冲,忍不住为自己的坚持而感动。
景殃定然会心软的!
临近初夏,正午灿阳高照。
想到接下来说服门口侍卫给她放行又是一场苦战,鹿白看到朱雀街路口有家茶楼,决定上去喝点水,想想等会的措辞。
茶楼非常热闹,人声鼎沸。
鹿白要了杯水和一盘花生米。
最中央一个老头正拿着一个话本子,激情澎湃地讲道:“今日咱们要说一个纨绔子弟和娇娇女的故事!各位客官有钱的赏两个,没钱的捧个场啊!”
“喔——”
有人叮叮咚咚地往他前面的小碗里丢了几个钱币。
鹿白瞅这老头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说书人声情并茂,抑扬顿挫:
“这纨绔子弟身世显赫、多情风朗,却偏偏游戏花丛,惹得姑娘们趋之若鹜,实乃第一花心公子爷!”
“而那位娇娇女更是不得了,出身高贵,聪慧如雪!”说书老头一拍抚尺,道:“这两人势均力敌,突然有一天狭路相逢……”
……
鹿白不知不觉地磕了四盘花生米。
这老头讲故事跌宕起伏,实在吸引人,她听得津津有味,隐约感觉忘记了什么事。
忘记的事好像不是很重要,再加上话本子的两个主角已经开始针尖对麦芒,劈里啪啦火光四溅,鹿白便放弃了思索,决定听完这一回再说。
景殃从广南王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小小的伏击。
陈家近日的生意出了问题,情场也没捞到好处,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景殃的头上,派了侍卫拦在朱雀街街道口,恶狠狠地要出一口恶气。
景殃神色平静,微微抬了抬手。
袖口里倏得飞出一个暗红色花纹的长形东西,在路边埋伏之地晃了一圈,窸窸窣窣地爬回袖袍里。
瞬间,埋伏的侍卫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滚作一团。
景殃满意地摸了摸小蛇的头。
京兆府尹急匆匆地赶来,指挥着把陈家老爷捆住,赔笑道:“真是对不住,景九爷莫跟这种商人动气……”
“一而再,再而三。”景殃语气尽是冷漠,“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这种事。”
“是是是。”京兆府尹擦了擦汗,转头怒吼:“陈老儿冲撞了贵人,还不快带走!”
一行人被狼狈地押送走。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离开,猜测着曾经横霸东郦的皇商怕是要失势了。
景殃收回视线,喊出褚一:“不要给陈氏东山再起的机会。扶持宋家,尽快取代陈家的位置。”
褚一:“是。”
景殃欲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久未见宋延,他去哪逍遥快活了?”
“宋公子……”褚一慢慢回忆道,“他上次被宋家家主逼着相亲,说要去江南躲躲,顺便看看有没有可心的小美人。”
“让他尽快滚回来。”景殃散漫道,“就说我要给他们宋家的财力添砖加瓦。”
“是。”
马车停在楚宁王府门口。
景殃边走边把手指探入袖内。片刻后,他把鼠肉干拿出来,蹙眉问:
“小红花怎么不吃东西了?”
没有暗卫懂这个,面面相觑不开口。
褚一硬着头皮说:“胡伯负责喂养这种生物。”
景殃:“那胡伯呢?”
这回褚一也不吭声了。
景殃环顾四周,只见他的暗卫、侍从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同时沉默。
莫名有种微妙的喜感。
景殃扬眉:“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暗卫中,一个少年探出头来,一脸正气地道:“我知道,我来说!他正在给人讲故事呢!”
其余人不约而同地朝他投以敬佩的目光。
敢让主子知道胡伯在编排他的小八卦,您真是个勇士!
褚一面无表情地把他给拽走。
少年灵活地跳到房檐上,避开褚一的爪子,嗓门嘹亮:“主子,他现在在茶楼!”
半柱香后。
景殃慢条斯理地跨进了茶楼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当事人在茶楼狭路相逢(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