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短,开始做作业之前姜墨问他:“叔叔阿姨不在?”
“我妈出差,我爸......”
他只说一半,但姜墨听懂了,偷偷笑:“叔叔又丢下你跟着阿姨出差去了。”
对面的人忽然看过来,姜墨笑意收敛了点。
贺叔叔莫阿姨是她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妻,对个视都能拉丝那种,姜墨每回来这都会被悄悄喂狗粮。
这种事以前也出现过,那时候贺初曦就抱怨她爸心里只有老婆,不管嗷嗷待哺的儿女。
贺叔叔振振有词,让她把“嗷嗷待哺”四个字去掉,并且一点不为所动。
不过气得牙痒痒的贺初曦很快会被安抚,因为叔叔阿姨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礼物,连带着姜墨也有份,还都是合她心意的礼物。
真好,和她家一点不一样,姜墨没让自己再想下去,剥开一个山竹,白里透红的果肉饱满紧实,瓣瓣分明,姜墨十分满意。
吃完一个又剥一个,“那你今晚吃什么?”
“不知道,再说。”
姜墨嘴巴里鼓鼓囔囔:“我妈今晚做红烧肉、糖醋小排,你要是一起的话我让她多煮点饭。”
贺星沉没应话。
姜墨才不管他答不答应,立马给陈君发消息,陈君回复说可以。
“好了,煮你那份了。”
又吃了个山竹,窗边人终于开始做作业。
贺星沉抬眸,日光波摇碎影,在她周围笼罩上一层浅浅的光,风一吹,光也跟着动。
少女盈动娇俏,一刻不停的嘴巴时而轻哼时而念题,显然心情愉悦。
他无声笑起,低头做题。
让姜墨来做作业的目的是为了让她不懂能问,可一个多小时下来,她不止没问题,而且做题速度飞快,没一会就撂笔专心吃水果。
但吃水果的速度和做题速度截然相反,本性暴露,磨磨蹭蹭。
山竹已经被她解决光,她刚刚自己跑出去拿了小碗和水果刀勺子,现在正慢条斯理处理石榴,先把石榴分四份,手里拿着一份,剩下三份在桌面上排得整整齐齐。
然后一粒粒剥,小心翼翼不带上果皮,剥完一份再去挑那些没处理好的,确保碗里干干净净只有石榴籽。
接着重复三次。
贺星沉看了会,没管她。
出去上个卫生间的功夫,回来瞧见她坐在自己位置上,美名其曰:“嘿嘿,我来对对答案。”
再把她吃剩一半的石榴递过来,“吃不完了,你解决。”
贺星沉不爱吃这些,接过碗站一边,看她眼珠子左右转,对一题用手指在自己的作业上无形打勾,彷佛左边的就是正确答案。
对完,某人对他扬起脸,晶亮细眸藏着狡黠笑意:“高中知识也不难嘛,一题没错!”
贺星沉勾唇,把那半碗石榴籽塞还她,出门。
姜墨跟着,他进房间她也进房间,和他说事:“今天班长他们想看月月朋友圈,我,我拒绝不了,他们看了应该没事吧?”
她心软,确实不太会拒绝人。
贺星沉站在衣柜前找衣服,应:“没事。”
“我想也没事,月月那么招人喜欢,我看贝云亭她们挺喜欢她的。”
“嗯。”
“中午她们带我去宿管阿姨那边办好手续了,说我随时可以搬进去,我还没住过宿呢,需要带什么?”
贺星沉找好衣服朝卫生间走去,姜墨跟在后面,嘴里说着:“床单被子枕头牙膏牙刷毛巾睡衣,换洗衣服要不要带?”
“啪。”卫生间门关上,姜墨椅在门框边,舀了把石榴塞进嘴里,含糊说:“还是带几套好点,万一体育课或者脏了还可以换,方便点。”
“这么一说沐浴露洗发露还得带上,鞋子也要带一双......”
外面的人旁若无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脱完上衣的贺星沉清晰听见她嘴巴动的声音,还有灯光下玻璃门印出的娇细身影。
喉结滚了滚,贺星沉低声:“姜墨。”
“啊?”
“出去。”
......
贺星沉出来的时候姜墨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客厅等他,“走吧。”
只有一层楼,他们通常走楼梯。
还没进门姜墨已经闻到饭菜香,作业都没放就想偷吃,陈君拍她手阻止,“洗手去。”又对贺星沉说:“星沉也去洗手,马上吃饭。”
“好,谢谢陈姨。”
这孩子每回都这么客气,陈君笑笑,推了推女儿,“快去。”
吃着饭,陈君知道了贺汀夫妇出差的事,顺口把贺星沉接下来一周的早饭晚饭都包圆,姜墨没意见,贺星沉也没说出反对意见。
“妈,我能不能明天搬去学校,中午在教室休息不好。”而且她迫不及待想住宿舍,体验宿舍生活。
“那妈给你收拾收拾,明天中午把行李给你送去。”
这些事用不着商量,姜墨从小到大出去玩,去奶奶家外婆家的行李都是陈君收的,自己女儿恐怕连她常穿的衣服都不知道放哪,也没什么照顾自己的本事。
陈君其实不大愿意她中午住学校,但也明白自己不能护她一辈子,而且现在什么都不会将来上大学、出社会怎么办?
她这正伤感,没想到女儿忽然别扭说了句,“不用,我可以自己收。”
姜墨说完视线迅速瞅一眼身边默默吃饭的男孩,又迅速收回来,心虚得要死。
贺星沉专心吃饭,好像没注意她们说的话。
陈君自然同意,笑出声:“行行行,你自己收。”
姜墨暗地松口气,还好她妈没多说什么不该说的,她可不想以后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上,让他取笑自己。
收拾行李而已,谁不会一样。
信守诺言姜墨吃完饭立马去收行李,收了一个小时,终于收好,再三核对,应当是没少东西了。
晚上还是和陈君睡,姜墨没睡着,半眯着眼说起早上的建议:“妈,那个管家的事我随口说的,你要是不想......”
陈君没当家庭主妇前是个正正经经在写字楼上班的白领,姜墨只想过这份工作方便简单,却没多想她愿不愿意。
陈君打断她,“我上午问过,说可以让我去试试,明天去,我答应了。”
姜墨心思转了转,小声说好。
陈君仿佛知道女儿在想什么,看向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子出声:“墨墨,妈妈没事,你别多想,管好你的学习就行。”
“嗯。”声音更小。
看起来似乎是母女谈心的绝佳时机,但谁也没说话,空气里静得只剩空调运转的轻微声音。
最后是陈君极轻地叹了声,如同小时候一样,节奏分明地轻拍她肩膀,哄她入睡。
......
第二天,姜墨怕贺星沉害羞不过来吃早餐,一大早下去敲门,把门拍得震天响,“贺星沉贺星沉贺星沉贺星沉!”
一分钟后,门内人一脸幽怨:“姜黑土,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他又叫她绰号,然而本应生气的人已经完全怔住,甚至顾不上捂眼,眼珠子瞪得像龙眼,耳朵瞬间又红又热。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人不穿衣服,不对,不穿上衣!!!
啊啊啊啊啊!!!!
贺星沉目光顺着她的视线下移,然后,“靠!”
“啪”,大门无情关上。
姜墨深呼吸,对着门说:“那个,那个,你准备好记得上来吃早餐。”
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把这件事当回事,正常吃早饭,正常出门。
这算什么,四岁的光膀子的贺星沉又不是没看过。
她那会刚开始去他们家玩,他和贺初曦的房间还没分清楚,然后就走错了,碰见洗完澡出来的小贺星沉,只下半身裹着条浴巾。
四岁懂什么呀,姜墨那时候看着他身体,又摸摸自己的胸,嘻嘻笑:“阳阳哥哥,我们长一样哎。”
贺星沉跟她可不一样,一脸黑雾,裹紧了浴巾把人推出去。
所以姜墨安慰自己,现在区别仅是年龄上的差距,人还是那个人,身体也还是那具身体。
但......确实是长大了,有些话不好明说,只能通过莫名奇妙又红起来的耳朵表示。
姜墨偷偷瞄了眼公交车上稳稳站着的人。
真奇怪,也不见他锻炼啊,怎么小小年纪就有腹肌?一块一块的,瞧着很硬。
姜墨心想,看来“腹肌”这个东西也不那么难练嘛。
离早高峰还有点时间,不过225公交已经人多得不行,他们这一站不是起点,好不容易挤上去,下一站又被挤上来的上班族与老人挤到中间。
人一多气味就重,汗味香水味,甚至还有老人菜篮子里的鱼腥味,姜墨难耐捂了捂鼻子,下意识望向被迫和她分开的贺星沉。
他手向上抓着杆子,身前身后贴满人,眉头早已褶得像个老奶奶。
这是姜墨没想到的情况。
贺星沉这人最爱干净,小时候小区里的野孩子们光着脚玩耍,每每这时候贺星沉总是避之不及,要是他们碰了自己,贺星沉会毫不掩饰表达厌恶,同时那件衣服绝对不会再穿。
长大后好很多,朝外的情绪收敛起来,只对自己严格,洗手洗澡、避免与人接触。
果然一下车,他说要先回一趟宿舍。
早读结束才回到教室,衣服换了一套,头发濡湿。
发梢下的双眸暗沉,看不出情绪。
他从身边经过,柠檬清新味弥漫鼻息间。
姜墨眼神跟着闪了闪,拿出第一节课要上的英语课本简单预习。
看着看着贝云亭提醒:“墨墨你书拿反啦!”
姜墨尴尬抿起嘴笑,“噢噢,看得太专心了。”
贝云亭:“???”